“咳咳~”
两鬓斑白的法喀半躺在榻上,浑身没有多少肉,看向尹德的眼神似老鹰般锐利,颤巍巍地将怀中的帖子递给他,语气里数不清的感慨与窃喜,“我一定在等,如今,终于等到了。”
尹德来到法喀榻前一侧,从干枯的手中接过帖子,仔细打量上面的每一个字,望了在场的策定一眼,
不明所以的策定有些不解,只觉屋内气氛愈加凝重,望着诸多阿玛和叔叔的表现,内心一紧:
自平定匪患以来,阿玛总望着窗外出神,家人以为他想开了,轮流劝说他出去走走,散散心,却被骂“蠢货,一家子的蠢货”。
而后病情加重,口不离药,往日“咳咳”多半是“演”的,现在,一天比一天“咳”的厉害。
前日他得诏令,升为一等御前侍卫、赐黄马褂,阿玛仰天长啸三声,吐出一口血,再也没下过榻……猛然间内心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阿玛有了死意,欲以一死求家人前程,彻底消除那位的忌惮。
他只得求额娘让两位妹妹陪侍阿玛左右,时刻看紧了人,再想寻死,阿玛也不会当着女儿们胡来,这才堪堪放下了心。
今日,阿玛眼眸有了往日的光彩,莫不是……
尹德思虑再三,摸着帖子上鎏金的“雍郡王福晋”“谢恩宴”等字样,沉吟片刻道:“三哥(法喀是遏必隆第三子,因前两子早逝,他虽行三,面对弟弟们却是实打实的大哥),您是要借四阿哥之手,重回朝堂?”
“异想天开。”法喀气笑了,又咳了咳,“这片天……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而我,熬不到变天那一日,朝堂更容不下第二个索额图。尹德,阿玛这一脉,最后还得靠你撑起来。咳咳额~”
“三哥,三哥,你别激动,别激动~”
法喀突然呕出一口血,满不在乎地用擦了擦,继续道,“不用在乎这些,尹德,有时候,立场很重要,可有时候,立场又不重要。”
尹德怕他继续吐血,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出身大族,本就高人一等,只要不表态,不站队,皇上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遏必隆为辅政大臣,钮祜禄氏底蕴深厚,他们这一脉的人,哪怕再不受待见,出仕的起点也是旁人的望不可及的。
就像他,哪怕被冷落,依旧是由佐领授三等侍卫,兼善扑长,搁别人,想都不敢想。
“错了,你出身钮祜禄氏,几个哥哥、弟弟,娶得不是孝诚皇后、孝懿皇后的妹妹,就是妃子的妹妹,要不就是状元之女。你以为,不表态,不站队,就能安稳下去?”
法喀涨红着脸大怒道,“他提拔你为散秩大臣,署镶白旗护军统领,还让你入上书房,真的只是赏你救人有功吗?”
“上书房是皇子皇孙所在之地,你不站队,他,也会让你站队的!因为,你姓钮祜禄,是孝昭皇后的弟弟,是十阿哥的舅舅,你逃的开吗?”
“你围剿山匪,救下进京上报牛痘消息的祖孙,真以为巧合?你想置身事外,却早已入局!天底下没有巧合,一切巧合,都是蓄意,是精心谋划的布局,懂吗?”
一声声质问,令尹德脊背发凉,他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蓄意谋划,是早有预谋。
在场的策定先是愣了片刻,想明白后顿时紧张的说不出话,而后气的脸都绿了,咬牙狠狠道:“这是打量咱们家落败了,拿咱们做挡箭牌呢!”
法喀讥笑着摇头,冷声问道:“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入不入局,救不救人呢?”
这……叔侄俩低下头,缄默无声。
被皇上冷待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入了皇上的眼,得了赏赐还连升三级,更得了百姓的拥护。
再来一次,他、他们也、也是会入局的。
“咳咳~”法喀冷视一瞥,不屑地给俩人泼冷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能被利用,也是你们的价值。布局之人有所图谋不错,却实实在在帮了咱们,偷笑着吧!”
尹德、策定互相看了一眼,羞红着脸,略带恳求地喊道:“三哥/阿玛……”
“闭嘴!”法喀完全不想看他们,早二十年,这样的布局不过是世家权贵之辈过招的常态,现在……这俩叔侄被人算计了还丝毫不知,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蠢货扎堆生!
“尹德,你唯一的优点,就是稳,够老实、恭敬又诚朴,往后二十年,继续这样就成。咳咳,去了上书房,偏袒该偏袒之人。别忘了,你是因为谁、因何事,入得上书房。”
尹德想了想,张了张嘴,小声道:“可你之前又不让我表态,又说不能站队,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刚插了一句嘴,就遭到了法喀的申饬,摔下个茶盏,“你还以为是雍郡王布局吗?真是一句话没听进去!”
“早不让你入上书房,晚不让你入上书房,偏偏弘晖、弘春两位皇孙种痘成功,让你去,还不明白皇上要你入上书房教导谁吗?”
“阿灵阿那杂种都知道,皇上下旨让他做十七阿哥的师傅,就好生教导人家,你呢,连圣旨说什么都听不懂,入了朝堂还不被那群老狐狸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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