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
太子妃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探向门外,跟两个大宫女映月、揽星抱怨,“怎么还不来,你们再去宫门口问问,四福晋到底何时至?”
映月快步出门,揽星托着太子妃,把她扶到秀墩上,宽慰她四福晋一向准时,许是身体还没完全养好,行动缓慢了些。
太子妃心神不宁,只因妹妹石静容的婚事。月初额娘就传信来,为了家族也为了她,族中决定让两个妹妹下嫁。
她这一脉的瓜尔佳氏,乃“汉军勋旧三十三家”之一,以石为汉姓,祖父石华善与父亲石文炳娶的宗室女,家族与皇族有着复杂的婚姻关系。
自她被康熙选中成了太子妃,且祖父、父亲先后亡故,整个家族都低调了许多。
纵使她是储妃,瓜尔佳氏乃是太子妻族,却因康熙与太子胤礽之间的关系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丝毫没有享受到皇家联姻的好处,反而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如今连妹妹们都要……
她实在于心不忍,四弟妹是她为妹妹们图谋好婚事最后且唯一的同盟,怎能不着急?
顷刻间,剪秋和映月扶着宜修快步进屋,太子妃赶忙迎上去,揽星当即命人上茶、上甜点,又打发了其他宫人下去,内室刹那间只剩宜修和太子妃。
太子妃神色焦急,直入主题,“名单呢?赶紧的,把名单给我瞧瞧!”
宜修刚被人快步架来,头还晕着,慢悠悠地抿了口茶,长舒一口气,方从袖中抽出两张纸,刚要递过去似是想起了什么,“给之前先说好,这些人家室、人品、前程都不错,可我……还是觉得有些配不上静容。”
太子妃顿了顿,失落地看向宜修,眼眶含泪,喃喃自语:“都是我,都是我连累了她们。”
两人相对相望,无不哀叹女子不易,高贵如太子妃的妹妹,前程……亦是莫测。
似是不忍心,宜修咬牙道:“静容这孩子我见过几次,长相亭亭玉立,为人进退有度,行事大方坦然,低配……着实可惜,可我能排摸的人家也不算太高,宗室、武将、勋贵、重臣,也只是平配,我还是觉着屈了静容。”
太子妃失神地摇着头,喃喃道自己害了静容,双手一软,茶盏一斜裙角给茶水浸透。
宜修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拭裙角,勉慰太子妃不必自责,太子妃面上泪珠不断,“你不懂,曾经的我因中选有多高兴,现下就有多煎熬、悔恨。然而,再煎熬、悔恨我也能忍,可若牵连妹妹们,那……那我在这宫里就真的熬不下去了!”
“胡说些什么,明德还这么小,这样的话决不能出口!”
宜修一把捂住太子妃的嘴,中指比在嘴前,小声喊“嘘”,提醒她宫墙内没有秘密,这样的话一旦外传,后果不堪设想。
一阵安抚后,太子妃理智回笼,敛了哀痛之色,宜修附耳小声道。
“说句心里话,二嫂,咱们都是从新妇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有多苦,也只有咱们自己知道。以过来人的身份想想,女子嫁人哪有不苦的。”
“磋磨人的婆母、闹腾的妯娌、小姑子,喜新厌旧、朝三暮四的丈夫、自荐枕席的亲族表妹,或是突出起来的远方亲戚……这里头的酸楚,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
若二嫂真想为静容谋个好婚事,不若大胆些,直接往最高处看!”
“你是说?”太子妃轻声问起,若有所思。
“既然逃不开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找个地位最高的。就是再怎么受磋磨,好歹还能享受享受荣华富贵,对外也有身份、有地位,光鲜亮丽些!”
太子妃一想,她自是希望妹妹“一生一世一双人”,过过她期盼的人生,但这可能吗?
天下男人有几个是能从一而终的,但每个男人内心都想着妻子要从一而终!
妻子的一切都要贡献给丈夫,亦要求妻子永远爱丈夫,可再多的爱也会被失望所消磨。
沉浮宫墙内多年,男人那点子劣根性,她看的清清楚楚,亦过的遍体鳞伤,明德……是她唯一的慰藉与寄托。
太子妃忽的恍惚起来,犹豫着,终于深呼吸一口,抬眼问道:“你相中了谁,具体怎么个说法?”
“十五弟!”
“他?”太子妃细细思索,少时,试探开口:“确实,契合静容又是最高位的,可不就是皇子,适龄的只有十四、十五两位,为何是十五?”
“十四的亲额娘什么秉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这样的婆母,不配沾静容妹妹的边儿。”
宜修说的愤愤不平,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登时间恢复如初,言语平和,“再说了,十四弟那性情,太过桀骜。你瞧他在马球宴午膳时的表现就知,脾气一上来,连皇阿玛都敢恶语相向,静容妹妹性情柔婉,配他……可不成!”
太子妃打量着她,淡然一笑,四弟妹是真心替静容着想,“十五弟小静容两岁,他就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密贵人那样的出身,大儿子要能娶储妃的妹妹,半夜做梦都能笑醒,又有你这个嫂嫂替她站台,咱们这些妯娌谁敢给静容妹妹脸色瞧;
十五弟母族不显,可不就得有个出众的妻族帮扶,二嫂你的家室还用说,你这一脉的瓜尔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