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黑着一张脸,翻腾着起身,顺手拉起关羽。
赤骥回转时,三人同时屏息,可马儿只是从他们身边路过,张武不动战枪,也未丝毫停留,像是不见阵前三员败将般。
战场上,斗将时,靠着被人放过而活命的滋味可不好受。
“二哥,这厮!”
关羽活动活动发酸的手腕,他能感觉得到张武身上的淡漠,他甚至能感觉到,兄弟三人即将落幕。
仅是一种直觉,此时尤为强烈。
曾经傲气冲天的关二,这一刻平静的拍拍张飞的后背,宽慰道:“罢了,是咱技不如人,回去勤修武艺,来日再战吧。”
“哎!”
另一边,张武归阵,荆州骑兵齐喝威武。
文聘再看张武时,眼底带着兴奋的光芒,驾马迎了上去:“将军。”
“嗯,退军十里,先行扎营吧。”
“是。”
换作曹魏任何一支骑兵,张武都不会下达扎营的命令。
他们深入淮南腹地,四面皆敌。
营寨只要落地,就跟个靶子似的。
可统帅荆州兵却不能如此行事,这些士兵早已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如果长久夜宿于野,战力会严重下滑。
再者,张武料定刘备不太会命人袭营,因为那样一来,领军大将必然暴露在张武的兵锋下。
刘备满打满算有将三人,他损失不起。
文聘策马与张武并肩:“将军分明大胜一场,为何兴致不高?”
张武回身望望越来越远的寿春。
刘、关、张三兄弟。
不论眼下如何,那得是多少男孩子儿时喜爱的英雄人物。
张武自然不例外。
况且打了这么多年了,当初酸枣聚义的那些老面孔,至今犹在逐鹿天下者,也就只剩这刘备一镇了。
思及过往,难免有些感怀。
可惜现实并非游戏,战争更不是儿戏。
从张武在寿春城下得到刘备答复的那一刻起。
便知晓,事情不可能再有缓转的余地了。
刘备不可能投降,那么作为曹魏镇国柱石的他,自然不会放过敌人。
此人或是欺世盗名之辈,甚至他在不在刘氏宗亲的族谱上都无从考证,但在就这一刻而言,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从刘备自绝生路的那一刻起,张武更愿意相信,他就是孝景玄孙,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若非这乱世,若非一家姓刘一家姓曹。
张武说不定还真能坐下来和这三兄弟把酒言欢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乱世,天下可有刘关张?恐怕是一人买鞋一人卖枣一人卖猪肉以谋生的无关路人罢了。
就他张武,也得是山林间,狩猎为生的野人罢了。
又如何谱写这壮丽的历史篇章。
不曾圆满的,才终是人生。
兵戈暂歇。
自张武那日耀武扬威一番过后。
便于寿春以西扎营,战兵暂无异动。
而败过一阵的刘备,也像是失去了雄心壮志般,每日不理政事,只在寿春桃园内掘地。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徐小子离去之言你忘了吗?”
刘备哂笑声,扔下锄头,从半人高的坑洞中爬出来,拍拍手上灰尘。
背水一战,转而西进荆南以为根基?
理论上徐庶离去前最后一计是有可能实现的。只是时下,张武的两千荆州骑兵就如扎在寿春心脏上的一颗钉子。
他按兵不动,尚能苟延残喘几日。
只要他稍有动作,以张武那疯狗般的性子,不与他厮杀至最后一兵一卒,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况且,过去这么久了,淮南一地周围援兵在哪?
就任由一支孤军如此嚣张的扎在淮南腹地?
由此可见,寿春的情势恐怕还算是好的,外面恐怕早就乱成了一团。
“翼德休喊,大哥如何自有决断,只要我三兄弟同在,便是张武在侧,又有何惧。”
“那倒是,那倒是,嘿嘿嘿。”
刘备一左一右牵起关张,大笑问道:“二弟、三弟可还记得涿郡那片桃园?”
张飞嘟囔句:“大哥又提这作甚?”
关羽使劲拽了张飞一把,冲着刘备轻笑道:“回哥哥话,当日我三兄弟立誓匡扶汉室,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生,只求共死。”
“算算自黄巾乱起,我兄弟三人结义,距今已有十余载。怪我刘备无能,害两位兄弟随我东奔西走,颠沛流离。”
关羽一撑美髯,笑道:“这便是大哥矫情了,自家兄弟,谈何亏欠。此处亦为桃园,葬三位英雄躯,流传下去也是一段佳话。”
张飞的眼神来回在刘备、关羽脸上打量。
半晌,释然般的从旁边桃树下挖出一坛美酒,摆在兄弟三人中间。
“大哥,二哥,谈那些做甚。来!饮酒!”
“我记得我分明向你这厮下了禁酒令,你竟于此处藏酒!”
刘备看似在骂,实际上脸带笑意,拍来酒坛泥封,席地而坐,先饮一口。
酒坛传到关羽手中再饮,最后才落张飞面前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