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马邑城头火把通明,万余将士强弓带甲,人人浴血。
得亏匈奴人不善攻城,攻城器械简陋,云梯前列连抓墙的勾爪都不曾打造,一次次攻城,一次次被打退。若是换作寻常一个中原诸侯围城,这马邑早就丢了。
这支孤军到此刻为止,已经在这坚守了七日之久。
七天的时间里,原本的两万悍卒打得就剩一万。
七天的时间里,匈奴人非但没少,反倒越来越多。
七天的时间里,城内房舍拆的拆砸的砸,所有木头都搬上了城头用于守城。
这场可打可不打的仗打下来,公孙越直感觉憋屈。
如果袁本初早动一步,兵出常山郡,扼住雁门关,哪里还有眼下这般麻烦。
可恨那袁绍放着并州不取,任其自身自灭,偏要北平士卒长途跋涉前来据敌。
公孙越率部下再次打退匈奴人的攻城后,甩干脸上的血渍来到公孙瓒面前。
“哥,撤吧,守不住了,匈奴人越来越多,你瞅远处那密密麻麻的帐篷,所屯兵数恐怕已经超越十万。”
公孙瓒连眼睛都不曾睁开,抱着剑,口中吐出坚定的两个字:“不撤。”
公孙越当即就急了:“你这到底是啥性子啊,眼下天下大乱,并州乃是无主之地,况且此地积贫已久,匈奴人爱劫就任他劫。眼下雁门关已失,马邑已成孤城,守住了这里又能如何?那冀州袁绍不管,兖州曹操不管,偏偏你要管这摊子闲事?还不如回去整军,明年开春吞了冀州来的实在。”
守住马邑没有意义?这简直就是一句屁话。
守住马邑当然有意义!
守住马邑,只要随便一个诸侯兵发并州,一路清扫过来,即刻便能与他形成合围之势。
公孙瓒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劫断匈奴人的退路。
否则一座孤城而已,匈奴人又为何发了疯般的攻城,直接绕道攻略相对富庶的太原岂不是更好?
公孙瓒不愿意退,他不相信天下诸侯皆是只顾小利不见大义的小人!
袁绍也就罢了,冀州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营丘一败,袁本初已经被曹操打破了胆,此刻他防着曹操跟防贼似的,大军皆部防于南线冀兖两州边界。常山那边几个散兵游勇自顾不暇,何谈出兵并州。
可是西凉还有马腾、韩遂,豫州还有曹操,他绝不相信这些人就没有一个动弹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只充满利益和铜臭味的天下,不要也罢。
跟这样的对手争天下,只会令公孙瓒感觉到恶心。
“哥!我跟你说话呢!”
公孙瓒睁眼,如同鹰隼的眸子牢牢钉在公孙越的身上,冷冷开口:“说完了吗?”
公孙越心中不忿,哪里管公孙瓒什么表情,继续说道:
“还没有!还没有!田楷传信几遍了?那乌丸的丘力兵出上谷、渔阳两地,幽州都快丢了,你究竟在这操哪门子闲心,你莫不是以为你是项籍在世不成?两面开战还能取胜?”
公孙越喘口粗气指着周围士兵继续吼道:“别做梦了!回头看看你的将士!他们已经打不动了,现在还能依托城墙坚守片刻,几天之后呢?匈奴人一旦发狠围城,我们连撤都撤不出去!”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甩在公孙越脸上,打得后者直接翻倒在地上,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滑下。
“哼,天下虽乱,那是我汉家男儿的家事,还轮不到来自北方的豺狼染指!公孙越!亏你身上还流淌着汉民子孙的血,连祖宗的气节都不顾了吗?”
“你!莫非为了这并州,你连幽州根基都不顾了吗?”
公孙瓒本事火爆脾气,见从弟还敢犟嘴,差点就要上道,被左右亲兵拦住才肯作罢。
“幽州有严纲、有田楷、有单经,有邹丹、阎柔、关靖!有五万大军,还有高城强弓!它丢不了!”
公孙越的气势弱了三分,口中喃喃道:“我只是不甘心”
“有甚不甘!你守得是大汉的土地,护的是汉家子民,便是你死了,名字也会被列入史册!还有一州百姓记着你的好,你告诉我,你还有何不甘心!”
气节!
公孙瓒一番慷慨陈词,说得身边赵云热血沸腾,他越来越觉得当初离了袁绍投了公孙是正确的选择,当即抱拳出列:“主公,云还能再战,请一千骑卒,绕道广宁,直击匈奴后军。”
营丘一战后,赵云威名传开,公孙瓒又非傻子,自然大力提拔赵云。每逢战事,便将其带在身边。
公孙瓒看看城下乌泱泱的匈奴骑兵,再看看视死如归的赵云,摇摇头:“子龙骁勇,却难凭一己之力破开这必死之局,还是托城而据吧。”
“主公勿忧,以云手中长枪,便是不胜,也能全身而退。云离关后,主公可分批退出马邑,分军于晋阳。两地守望已是一成,匈奴必然转战晋阳,而云在其后,三面夹击之下,匈奴必败。”
赵云看来:放开马邑,或许还有一战之力,死守则是必死之局。
公孙瓒暗自摇头,赵云近日研习兵书,可终究还是未能通透,他领兵作战的经验还是太少了,生搬硬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