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殿元放下烟管,双手驾车,赶着毛驴走在了前面。
瞎鹿羡慕的看着地主家的驴车,他老娘头发花白,躺在板车上,讽刺道:“我说有灾好,叫他家也变成了穷人。”
“人家再穷,也比咱家强!”
花枝双眼无神,麻木地同丈夫一起拉着板车,听到婆婆的吐槽,呆滞的神情有了一丝变化,她面露不屑,回了一嘴。
上了主路,道宽了很多,栓柱架着驴车和范殿元并列行驶。
“娘,给我一把花生米吧,还是饿。”
到了半下午,玉蓉肚子里空空荡荡的,也许是饭菜没有油水,她觉得不顶饱,实在熬不住了,厚着脸皮开了口。
她心里愁闷极了,这叫什么世道。
嫁到了财主家,还吃不饱,肚子里揣着娃,想吃个东西,都得开口讨要。
范王氏看了眼范殿元,见他没吭声,便抓了把花生放到儿媳兜里。
她欲言又止的转头看向星星和陈安,星星别过双眼,不声不响,一心抱着猫。
陈安当作没听见,眯着眼小憩。
她再不济,也不会跟一个孕妇抢食吃。
范王氏看着星星饿瘦了的小脸,枯草一般的头发,觉得自己亏待了女儿。
谁能想,逃荒第九天,越走越远,越来越乱。
一点都没有能回去的迹象,而粮食是越吃越少。
“你就别抽你那烟了,到处是灾民,饭都吃不上了,还抽烟呢!”范王氏心烦意乱,看见范殿元又拿出烟管,语气急躁。
“你当我想抽呢?我这是心里有事,愁得慌。”
范殿元环顾了下四周,不情不愿的收起了烟管。
“当家的,咱这得走到啥时候,儿媳的肚子越发大了,这一路颠簸,这可是咱家唯一的根儿了。”
范家的驴车,被饿的双眼灰色的灾民夹在中间,已经离家一百多里地,范王氏心里一点底儿没有。
范殿元不耐烦道:“你照顾好儿媳就成了,莫要多想,想了也没用。”
陈安坐在驴车上,感觉腰和屁股都快被颠散了。
现在虽是深秋,对于北方来说,和冬天没什么两样。
哪怕是戴上帽子,她脸上还是被风吹得皱了起来,手脚冻得冰凉。
陈安搓了搓手,跳下了驴车,随着车走,动弹动弹,希望能有点热乎气。
星星被陈安跳下车的动静惊醒了,问了句:“妹儿,你下去弄啥嘞?”
陈安:“坐着太冷,下来走走,暖和一点。”
她从土匪窝里下山的时候,忘了换衣服,穿的还是原主原来的衣裳。
虽然是上好的皮袄子,但还是架不住飕飕的往里灌风。
“那你走一会,就上来,别摸丢了。”星星嘱咐道。
陈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走的不慢,很快就走到了驴车前头。
这条通往陕西的土路上,乌压压的全是人。
而且全是黑乎乎灰乎乎的,一整条路上,都很难看见一点彩色。
偶尔有一两个穿着水红色袄子的,也都脏的不成样子。
陈安这一走,就从早上走到了中午。
她没有感觉到累,反而觉得比坐驴车更加舒坦。
如果凝聚魂魄,释放灵气。
那么,她会不冷也不饿,但陈安没有那样做。
到了饭点,范殿元示意栓柱跟着他,找一处避风的地方,支起锅子煮饭。
逃荒第十天,两辆驴车上面的食物,还冒着尖儿。
范王氏将干菜和腊肉剁碎,掺着一大碗白米,滴了几滴油,煮了一大锅肉粥。
腊肉是陈安从土匪窝里顺出来的。
干菜是她从空间拿出来的,装了满满一麻袋,放在驴车上。
她和星星帮忙烧火,煮好了肉粥,范王氏又做了几个玉米饼子。
范王氏虽然是地主婆,但做饭的手艺没有丢。
不知是范王氏饭做的好吃,还是陈安走了一上午,累了。
她喝了满满一大碗,就着腌菜吃了两个玉米饼子。
比起吃豆苗瓜秧、谷糠麸皮和榆树皮的灾民,他们简直就是过得神仙日子。
陈安吃完饭溜达了一圈,发现有一户人家,正在帮小孩掏屁股。
哗啦啦,小孩拉出带血的大便。
她向前一问,才知道,这户人家将玉米棒、谷杆尖剁碎了,磨成面,煮成糊糊吃。
这种吃法,会导致大便干结带血。
还有的人,肚大脸肿,四肢却十分纤细,是因为吃了麦苗、野黄菊花、扁豆苗、瓜秧瓜叶之类的食物。
这时候的农民,在找吃的方面,是非常有经验的。
他们会将所有能吃的东西,做成食物。
哪些东西吃了会有哪些症状,哪些东西吃了有毒,他们门儿清。
除非是连柴火枯草都吃完了,他们才会吃观音土。
而且也不是直接吃土,混着其他东西,做成土饼土馍,一点一点的吃。
都知道吃了观音土会腹胀而死,但挨饿的滋味实在太过难受。
在灾民做饭的空档,有人穿着黑色大衣,夹着公文包,后面跟着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