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喧哗的州桥,大庆跟着叔叔们来到寺前,刚进入山门,端的好一座大刹,钟楼森立,经阁巍峨,带给小小少年好大的震撼。
大相国寺空间敞阔,据说可容纳万人,一个超大的庭院内,一排排的彩色帐篷,做着各种各样的买卖,还有露天就地摆摊的,靠近佛殿的地方、佛殿后面的资圣门前,都有摆摊的。
不管是城里的还是乡下的,都喜欢赶赴庙会,且具有一定的消费能力,远近客商纷至沓来,俨然一条成熟繁华的商业街。
什么飞禽猫犬、奇珍异兽,还有玩具、杂物、书籍、字画、珍宝、古玩、玉器、犀角、香料、特产等,撂地卖艺的也不在少数。
这时候对动物没啥讲究,一级保护动物也难逃牢狱之灾,被关在铁笼子,任人挑挑拣拣。
许是端午节前夕,庙会人潮如流,陈安怕挤散了,只逛了一半,不得不暂停,打道回府。
大家吃的肚皮浑圆,提着手上的战利品,回了果子街。
回到陈记食肆,李有福和陈四树,取了打包好的行李,带着侄子外甥们包了辆马车,踏上了回乡的路。
平日里包一辆马车一天100文,到了端午,马车涨了价,翻了一倍多,他们一口气租了三天,费用平摊。
从前,对大庆来说,1文钱都会导致他爹娘争执两天,如今,他拿出几十文租车,心中无一丝波澜。
他兜里揣着二三十两银子,和半贯铜钱,还给爹打了几两琼浆,给娘买了支素银簪子,给二庆买了玩具,给三丫买了头绳绒花。
就连三叔家的进宝和四丫五丫六丫,他也没有落下。
李有福和陈三树这两位元老级员工,装着满满一大包的银子,回乡的路上,坐立难安,总怕有绿林好汉来劫道。
特别是李有福,他住得远,心里像有个小人在打鼓一样,天气并不炎热,他额头却冒出些许细汗。
无他,实在包袱里的银钱太多了,这些钱,能在乡下盖几间上好的青砖瓦房,还能再买几亩薄田。
过年的时候,他没有回乡,而是选择在铺子里加班,好家伙,汴京城老百姓过年是真热闹,也真舍得花。
几天干下来,奖金都赶上两个月的月钱了。
一想到爹娘看到银子时震惊的表情,他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脸上一会担心一会美滋滋的,仿佛人格分裂般。
到了通许镇,李有福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李家几乎是全家出动,到镇上来接他了,顺便买些农具和食盐。
一同打工的小伙伴们,在通许镇分了手,跟着各自的家人回乡,马车被出了最多银钱的陈家人拉走了。
等到初六中午,大家齐聚陈家村,再一起坐着马车进京。
陈大伯家一共有七个子孙进京打工,家里的积蓄一时间激增。
没钱的时候,愁,现在有了钱,陈大伯还是愁。
是盖房子?还是买地?或者是,全家进京?
“他爹,孩子们长大了,前程远着呢,咱们两个老家伙,跑不动了,这老家是咱的根,咱可不能丢了。”大吴氏看着老伴一脸愁容,她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
京城固然好,但是她还是更喜欢脚下这片土地,踏实。
“三树和四树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大树和二树的娃去了京城,他俩早晚也得去,就咱俩不去?两个老家伙咋活?”
陈大伯颤颤巍巍的拆开蜡烛包,取出一根蜡烛,在油灯上点燃,屋里瞬间亮堂起来,他想,城里的东西就是好使。
“咋?大树要走?”大吴氏咋咋呼呼,“大树是长子,要给我们养老的,他咋会走?”
陈大伯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谁不想进京?就是大树的媳妇,你的侄女,不是铆足了劲要进京的吗?他们都进京了,咱们留在老家,这不就分了家了?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爹,娘,洗脚水打好了。”小吴氏轻轻敲响了木门,然后和弟媳王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两个儿媳伺候公婆洗了脚,待陈大伯和大吴氏睡下后,才出了屋。
小吴氏是大吴氏的侄女,从嫁进来就跟这个婆婆兼姑姑一条心,细心侍奉,把大吴氏照顾的妥妥帖帖。
大吴氏最疼的就是老大一家,她才不舍得跟大儿分开,进京就进京吧,只要一家人不分开就行了。
陈家七个打工仔赚了三四百两银子,对于普通农户来说,能盖一套大瓦房,打上一口水井,买上几亩地,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但若是去汴京城讨生活,一大家子二十几张嘴,吃喝拉撒住,这点钱就不够看了。
还是谨慎些好,古人云,小心驶得万年船,陈大伯在床上像烙饼一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打好根基,再说进京的事。
...
陈记食肆红红火火,慢慢成了果子街的招牌店,这几年,上门帮陈安说亲的媒婆是一堆接着一堆,扰的他不厌其烦,恨不得在门前挂个牌子——媒婆禁止入内。
随着仁宗继位,陈安又开了川菜馆、鲁菜馆、胭脂铺、糕点铺和杂货铺。
都不是什么大馆子,属于闷声发财系列,老家的亲戚也都被她薅进了城,成为打工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