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开始,秦家子孙逐一说着吉词祝好,桌上气氛十分和谐。
“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迎新岁。五谷丰登迎春柳,金玉满堂话丰年。”
“春迎新绿花渐浓,节是年非处处红。快马如烟山水跃,乐将意象换颜容。”
“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屠苏沉冻酒。新时刹那别旧日,年年际际始难止。”
有着两代翰林的钟鼎之家,学识自是不必说,看着才子们赋诗作词举杯对饮,董娇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文盲,心里悄悄跟着拼凑,可憋了半天,还是不够工整对仗。
算了,放弃,她没这个本事。
正局促地扣着手指,连扫兴道歉的话都想好了,但都督大人没给她机会。
到顾承允时,一向冷清的顾大人十分吝惜字词,只说了一句:“岁末甫至,鸿气东来,修璟诚祝各位新春快乐。”
多么的言简意赅与众不同,弄得众人哭笑不得。
许是怕都督大人这不按套路出牌令秦家人不喜,她赶紧附和:“借顾公子吉言,晚辈也祝大家阖家欢乐、吉祥如意、万事随顺!”
“那我也是我也是,祝大家新年快乐!”秦良彦跟着起哄。
秦太傅笑着看自己的得意门生,往年他们秦家的临场赋诗,就属顾承允作得最好,今年他倒会藏拙。
不过连顾承允都发现了董娇的坐立不安,更遑论在朝堂见惯了尔虞我诈的秦老。
见顾承允学会关照他人,秦太傅有些欣慰,这是好事,终于不再是那冷冰冰的性子。
“好,都说得很好,一树新梅千古月,帆归年旧草迎春。风流快马云知晓,顺水乐声两岸腾。除旧迎新,孩儿们,共饮这杯除夕酒吧!”
众人举杯互贺,吐故纳新,祝愿新的一年,气象万千。
抬碗动筷,觥筹交错,热闹又欢庆。
席间,董娇悄悄打量身边人,依旧是那副冷漠孤傲又寡言少语的模样,但眼里却十分温柔,像孤独的行路人渴望着烛火的温暖,似千年寒冰中燃着一团烈火,真矛盾。
她不记得喝了几杯,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秦家人徒像一群蚊子,嗡嗡嗡嗡,在她耳边闹个不停。
她不喜欢。
她撑着脸颊望向身侧人,嘴角被手掌拉扯变形,模样滑稽,眼神赤裸。
顾承允转过头看她,小声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啊。”董娇小猫似的回答。
“那你盯着我作甚。”
“好看,嘿嘿。”
“……”
她眼神清澈,脸颊微红,不像醉了,但又不像不醉。
可若是没醉,怎能说出这般放浪之词。
“你俩聊啥呢?”秦良彦见二人低语,凑个大脸过来问。
董娇嫌弃地伸手把他拍开:“真丑。”
说完,两眼一闭,趴在桌上睡着了……
秦家众人完全没想到童家小子的酒量会这么差,这才刚刚开始啊,酒都还没过三巡……
可那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入梦了。
“喂,童乔,你别装睡啊!喂!”秦良彦推她,叫不醒,这次的感觉和上次不一样,她呼吸得很均匀,是真的睡着了。
秦良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蹙着眉问:“爷爷!你们今儿喝的啥啊?”
“龙漳清。”秦太傅答得云淡风轻。
秦良彦扶额,怎么把这个给翻出来了……成吧,不醉才怪,这酒他都只能撑十杯,更别说董娇了。
是他疏忽,忘记秦家是一屋子酒鬼,大过年的怎会喝那些没挑战的黄汤。
见众人为难,顾承允开口:“老师,不若我送童公子回去吧,今日本就是秦府家宴,童乔酒量不佳趴在这儿也不合礼数,不妨来日再聚。”
“不用呀顾大哥,我家有客房的,把童乔扔客房里就行,咱们继续喝呗。”秦良彦突然起了坏心,这酒厉害得很,他还没见顾大哥喝醉过呢,今个儿秦家一致对外,就不信他不倒!
顾承允猜到秦良彦的鬼心思懒得理他,继续同秦太傅道:“童家也在等自己主子回去守岁,虽说童公子孤身在京,但各家礼数不能乱。”
秦太傅点头,轻叹一声同意:“除夕之夜的确不便留宿,没想到童小友酒量如此之浅,那就有劳修璟送他回去了。”
虽然是秦良彦把童乔带来的,但秦府家宴才刚刚开始,家孙离席不体面,他自己也清楚,因此乖顺的没有多嘴。
“老师不必与学生客气,那学生就先带童公子离席了。”
“去吧。”
顾承允将董娇轻易抱起,轻车熟路地出了秦府。
秦家众人只见素来冷傲的顾大都督怀里抱着个如玉少年缓步离开,说不出的怪异,又说不出的和谐。
秦良彦怕家里人误会赶忙替顾承允解释:“那童乔轻得跟个姑娘似的,我都能一只手给他扛起来,你们别这么瞧顾大哥,我今个儿就是把她扛来的。”
“……”秦家人无语凝噎。
到大门口时,秦府小厮已经将顾家的马车牵来。
福伯见只有顾承允一人纳闷问:“少爷,这是……童公子?”
“嗯,你回去再架一辆车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