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看着这一家三口,眯了眯眼睛。
高爸是个矮瘦的老男人,今年快六十岁了,头顶谢得锃光瓦亮,年轻时的双眼皮随着年岁渐大,变成了耷拉着的三角眼,叼着烟斜眼看人时,眼底全是精明和算计。
前世高黎要离婚的事传到高家,高爸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搬出了很多理由。
比如方懿和对她好,错过他,她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男人。
比如高家不能出离婚的女人,他作为父亲丢不起这个人云云。
他甚至还帮着方家打压高黎——别的女人都是跟女人抢男人,你倒好,跟男人抢男人,还抢输了,你哪来的脸闹?
在高黎坚持要离婚的情况下,高爸暴跳如雷,当着方家人的面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这件事传到李庭翊耳朵里,再碰面时,他肆无忌惮地用这个当攻击点,狠狠嘲笑高黎。
高妈慰问过后,抽完两根烟,搞得病房里全是烟味的高爸开始端起家长的架势指点江山。
“怎么这么不小心,怀孕都快八个月了,还能出这种事。”
“女婿和亲家对你那么好,你连他们家的孩子都没保住,要你有什么用!”
“一天天的给我丢人!”
高爸逼逼赖赖了一大通,最后下了总结:“女婿年龄不小了,别的男人到他这个岁数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爸爸,你尽快养好身体再怀一个,最好能怀个男胎,我也算对他们家有个交代了。”
言臻静静地听完,疑惑地问:“交代?什么交代?”
“生儿育女的交代啊。”高爸理直气壮道,“人家花钱娶你回去不就是为了要孩子,你头胎没保住,作为你爸,我这面子上往哪儿搁?”
言臻噗嗤一下乐了:“你真有意思,人家又没给你派kpi,你硬揽什么责任?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方家,去国外装个人造子宫亲自上阵,给方家传宗接代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高爸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言臻是在嘲讽他,他顿时怒了:“你胡咧咧什么呢?我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言臻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为我好就是在我失去孩子的第二天,身体心理都还没恢复的情况下催我怀第二胎?母猪怀崽都没这么赶吧,你是真没把我当人看啊。”
“你懂什么!”高爸沉下脸呵斥道,“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吗?方家那么好的条件,你不多生几个孩子拴住女婿,将来他跟别的女人生,再回来把你踹了,你就等着哭吧!”
“哦,原来是担心我被抛弃啊。”言臻恍然大悟,“这个好办,你把方家给的彩礼转我卡上,只要手里有钱,离不离婚我无所谓。”
高爸:“……”
“你要是做不到,就不要在这里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压榨我的子宫讨好方家了,听着怪恶心的。”
“你……”高爸猛地站起来,瞪大眼睛,跟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
他印象中的女儿习惯逆来顺受,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就算对他的决策有意见,只要他一大声呵斥,她就不敢再反驳了。
他从小就是这么规训教育高黎的,这招屡试不爽。
可这才结婚一年,高黎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伶牙俐齿就算了,还敢顶撞他?
“你是不是疯了?”高爸说,“流产把脑子也流了,分不清好赖?”
“不止脑子,也把素质流了。”言臻指着门口,“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倒胃口。”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高妈立刻拉了拉她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激怒高爸。
言臻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
她是软柿子,任凭这个男人用父亲的身份霸凌女儿,自己可不是。
“你他妈……”高爸果然勃然大怒,冲过来抬手就要扇言臻耳光。
对于他这个举动,玩手机的高珩跟没看见似的头也不抬,高妈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压根不敢拦。
言臻不躲不闪,抓起床头柜果盘上的水果刀,刀尖朝高爸举起。
高爸见状,不仅没停下脚步,反而直接用身体朝刀尖上撞去。
女儿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他很清楚她胆子有多小,又有多畏惧自己,眼下的硬气只是她一时鼓起勇气的伪装。
说白了,她就是只纸老虎!
她不敢伤害自己,也承担不起伤害亲生父亲后旁人的指责和异样的目光。
而他作为父亲的威严不容挑衅,今天必须要把她收拾老实了。
高爸心里有数,往刀尖上撞的动作丝毫不迟疑。
下一刻,他看到言臻对他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维持着举刀的动作,然后别开脸——要撞就撞,反正我看不见收不了刀。
高爸心头一震,在距离刀尖只有一二十公分处堪堪刹住身体。
看着依然指向自己的刀尖,他这才意识到女儿是真的不在乎他的安危了。
短暂的震惊和懵逼过后,高爸气急败坏,嘶吼到破音:“你这个畜生!!!老子是你爹!!!”
后面是一串需要哔掉的脏话。
面对他的怒火,言臻一脸淡定地摁下床头呼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