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才有继续存活的可能性,不是吗?”
这个反问,让亚历山大愣住了。
接着,带着一种既豪迈又悲怆的眼神,安东尼轻轻地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我知道,我们也许会死,但我们的反抗不会是无意义的,我们的鲜血会让我们的后辈知道,波兰永远不会灭亡……我们会激励他们,让他们铭记自己的民族和国家,这样才有下一次和下下一次的机会。亚历山大,如果我注定要流尽鲜血,那我愿意痛痛快快地流干!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会在乎为自己的信仰献身的。”
唉,说什么都没用了。
看着此时安东尼那决绝的样子,亚历山大心里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一定会死去的……但却是带着崇高的信念去死。此刻的亚历山大心里再也没有了任何一丝侥幸,他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安东尼看上去根本就没想活,他愿意甚至很乐意让自己成为民族的殉道者,哪怕这场事业注定失败,也可以激励后来者。
这个世界不管多么冷酷和现实,但总有一些愿意为自己的信仰付出牺牲的理想主义者存在。可悲的是,最热忱最无私的人,往往会优先成为牺牲品。
“我不知道后人会怎样,但我会铭记你的。”最后,他只能留下这样一个回复,“我将永世不忘。”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立场,尽管这一刻他无比痛恨沙皇和俄罗斯帝国,但如果在未来,如果出于法兰西的利益需要他亲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采取亲俄立场。
立场就决定了一切。
世界就是这样,既热血又冷酷,既感性又理性,崇高和卑微共存。
“那么,除了不忘记我之外,你能否提供一些更加现实的帮助?”安东尼微笑着追问。
也许是知道两个人不久之后就注定将会阴阳永隔的缘故,此刻的亚历山大和安东尼之间无比融洽,只剩下了朋友之间的情谊,再也没有了什么利益算计。
“你果然是找我求助的……”亚历山大也笑了起来,“只要有什么能帮你的,我一定去做。”
“我听说,你私下里给了华沙的老爷们不少军火……能不能给我们也送来点?”安东尼立刻就问。
亚历山大愣了一下。
他倒不是惊讶于对方的消息灵通,他惊讶的是亚历山大的措辞——
“华沙的老爷们”
自从华沙起义、波兰组建全国议会之后,就现在而言,理论上来说波兰议会掌管着全国的统治权,全国议会选举出政府主要成员,并且任命军队总司令。
所以,安东尼的措辞就显得很奇怪,仿佛自己是独立于波兰军队之外一样。
“那你现在到底是在为谁干活啊?”于是,他立刻就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对方。
“厉害。”安东尼对好友的敏锐心生佩服。
既然到了现在,他也没打算再遮掩了,于是就干脆跟亚历山大讲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起义成功、波兰复国之后,看似团结一心争取独立和自由的波兰,内部却实际上是暗流涌动,各种势力、各种主张都在彼此相争。
在议会和政府当中,除了有希望和沙皇谈判的保守派和希望进一步和俄国决裂的激进派之外,围绕着要不要解放农民、开启全民抗俄战争,也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道理是明显的——波兰新组建的军队,人数又少,弹药和训练也不够,单靠这点力量是肯定不足以和俄国对抗并且争取独立的,所以必须要发动全民进行抗战,这样才有可能给俄国人带来足够杀伤,争取一线生机。
而想要发动全民抗战,那就必须要发动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
想要发动农民,那就必须拿出切实的利益才行。
所以,在革命一开始,一些政治家比如约瑟夫·科兹洛夫斯基等人就在各种会议和报刊上,呼吁要求给农民以土地所有权,然后发动农民建立民兵,全民抗战。
然而在这时候,波兰的绝大多数土地都掌握在少数贵族手里,而且,政府机构和首都华沙都掌握在贵族的手中。
这些贵族们,一方面确实非常讨厌沙皇,想要争取独立,但是却也绝对不愿意把自己的土地让给农民。
他们也同样在议会和报刊当中发声,坚定反对任何激进社会改革、尤其是土地改革。所以,在2月份时,由资产阶级新贵族与平民派提出了10年内国有土地上实行代役租的议案被议会多数票否决,另一个可以保证波兰王国土地上的农民可以购买他们自己租佃的地产的法案,也在不久之前遭到议会的否决。
可想而知,如果非要这些贵族们“两权相害取其轻”的话,他们甚至愿意选择沙皇。
在贵族派的阻挠之下,所有发动广大农民的尝试都化为了泡影,哪怕最温和的改革措施都被否决,而农民们看到此情此景,参军卫国的热情也瞬间冷却了下来。
毕竟——如果注定要做一个赤贫的无地农民,那么给波兰种地还是给沙皇种地,有什么区别吗?
农民的热情降低,军队的扩充自然也成为了泡影,在眼下这种危如累卵的局势之下,更加增加了议会和政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