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钱闾因少年得志的草率与得意误入了陷阱,以至于一夕间失官,失母,失妻,失子,直是家破人亡,两袖空空地回到了这惠县。
按理而言,他这般险些误了大事,已算是个弃子了。却好在公子沐笙宽宏仁厚,不但未多加怪罪于他,更是叫他便就就此放宽心思,暂且避开这风头,只等来日借机东山再起,再得为国效命,报仇雪恨。
更前岁,寒冬难渡,公子沐笙体恤民情,便以他的名头,抢买了大量衣物捐济给贫苦受灾的百姓。
这般,也叫钱闾终于定下了心来,平日里闲极无聊,便也心生一计。待入了春,就在村口优哉游哉地摆了个分文不取的道边茶摊,一为亡亲积德求福,二为在这来去的路人口中蓄些个民情日况,以待后用。
这茶摊一日日支着,待公子沐笙晓得了,更是时不时会派人捎来钱两。这般,每逢初一十五,钱闾更会在茶摊之中施粥济民。如此一来二去,乡亲父老就都道他是个善人,也就多了几分知无不言了。更县中一有个风吹草动,钱闾这儿都闻讯极快。
也就是自前几日起,县民们多少都碰着了些途经惠县的外乡人。那些个外乡人赶路赶的急,全不愿道自个是从何处来的,只是言语避讳地感叹天时不好,收成不佳,要转去别处投奔亲友,换个营生过活。
这些年来,天时不利,年程不好,周国上下因着度日艰难,辗转它方的大有人在,遂这事儿本未有什么稀奇。
稀奇就稀奇在又过了几日,县中忽又来了一队黑衣人。这些个黑衣人不但在县中处处盘问,更是见了朝惠县来的外乡人便抓,那架势迫人的很,吓得本县的县民都不太敢出门了。更有一日,一叫彭大的樵夫上后山砍柴,好巧不巧就见着了黑衣人在杀人,就见他们白刀子红刀子出,直是吓得彭大这五尺大汉都平地一哆嗦。
县里人都晓得,钱闾心善,做的好事多了去了,又是为了丁忧才回来的大官。遂在山头藏至夜深人静,彭大扭头就往钱闾家去了。
钱闾本就觉着近来这事儿透着古怪,再自彭大那儿得了信,就更觉不能轻忽。遂第二日,便在乡亲父老的相携下,使计引开了那些个隐在暗处的黑衣人,将一险些落网的外乡人藏救回了家中。
待安顿好了那外乡人,他寻之一问也是石破天惊!这才知自今岁五月中旬起,彭泽郡便已滴雨未下了。到了如今,彭泽郡更是陷入了缺乏粮谷,五谷不升的困境之中。
然即使如此,彭泽郡郡守吕炝却不肯将旱情上报朝廷,更为了隐瞒灾旱,与公子珩伙同一处,将治内百姓全都生困城中,下令出城者斩。
这么一来,彭泽郡民自是不得外出求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家中的食粮渐渐空净却又跟继不上。再后头,在饥荒恶浪的拍打之下,体弱病残者相继惨死,郡中日日都有饥死在墙壁间的尸体。渐渐的,城内城外白骨委积,实是臭秽不止。
也就到了此时,郡中那些原本闭门自守的富贾贵族才觉不妙,这才意识到再这么闭关自守下去,彭泽将会成一孤岛,那委积的枯骨亦会是他们的结局。遂凡有头脑有门路的,就都费尽家财地买通了城卫,举家奔逃了出来。
然这逃的人多了,自就会被察觉。遂也就有了这一队队四处堵杀掩埋消息的黑衣人了。
得闻此事,钱闾惊诧不止,忙是藏匿安顿好那外乡人,抖着手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往公子沐笙处送去。
另一头,风浅楼随魏使入魏境之时,夜色已深。
按理而言,风浅楼上门是客,理应被好好招待,稍事休憩才对。却魏使不改初衷,丝毫未做停留,只火急火燎地一径往魏国宫城赶去。
见此,风浅楼眉头紧拧,挑帘望着近在眼前的魏宫城楼,隐在金莲面具下的神色复杂至极,不待魏使言语,便率先开口道:“你们魏人倒是前后不清的!既是急匆救人,却为何还要入宫面圣?此时还见魏君那老不朽做甚么?先去公子擎府上才对!”
他的言语之中,含着最明显不过的鄙夷嘲讽。却魏使听了一路,已是有些惯然了。
风浅楼这一路走来,从来就是如此驱使魏使的。魏使哪怕心中不服,却也不得不白白受着。毕竟他有责在身,不得懈怠。更风氏诡秘,不好得罪。
毕竟,当年魏君宠妾灭妻,将风后也就是风氏二女火刑处死后,魏国洪水漫天,瘟疫横绝,实是家家户户皆有遭难。十多年过去了,但凡是魏人都相信当年的那场劫难全是因风后滥用宁川异术所致。遂他同大多魏人一般,对宁川城别有畏惧。更对生来额绽仙莲,脚带彩光,传闻深通异术的风浅楼心中忌惮。
现下,眼见职责将近,魏使更是客气非常,忙就一礼道:“少主有所不知,君上因挂念殿下安危,已将殿下接入宫中了。”
闻言,风浅楼直如被软柿子堵了嘴。半晌,才冷冷地道:“那还等甚么?走罢!”
夜声人静,明月上移。四处黑压压一片,长廊上稀疏的宫灯光芒在风中摇曳不已。
公子擎暂居的寝宫华丽繁复至极,室中的摆设更是明显的逾制,处处,都显现出了魏君对其的偏爱与期厚。风浅楼只浅浅看了一眼昏死在榻,因中剧毒,左臂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