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又下起了雪。雪花纷飞,如搓绵扯絮,不一会儿,四处就都银装素裹地又上了新装了。
见着这情景,周如水皱了皱鼻子,吩咐了宫婢领着娄解欢乘肩舆出宫后,便捧着手炉,踏着麂皮绒靴在雪地里“滋滋”踩了几脚。
她晓得,这年的雪都是灾,到了下个月,周国更会冷得厉害,到时候,也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为此,不光公子沐笙做了不少的部署。就是她,也变着法子,以为周王求长生为由,拿出了粮食,在她的封邑临沂郡开了粥厂救济灾民。
但即便如此,她也觉着这雪挺好看的,白皑皑一片,不知道有多干净!若是她不惧寒,都想躺在雪地里滚上两圈。
这么想着,周如便支开了众婢,自个在花园里玩起了雪。她淘气地扯了扯枝头上挂满了雪的树枝,又在雪地里来回地跳了跳。如此还觉得不过瘾,终于弯下了身去,将手炉往地上一放,捧起一大团雪,捏了个拳头大的雪球。
却她手里的雪球还未捂热,捧着捧着,下一刻,便被一只修长无暇的手给截走了。
周如水登时撅起了嘴,不得已抬眼看去,就见王玉溪直挺挺地立在她跟前,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好不容易捏圆的雪球。明明是做了强盗般的事儿,他乌黑深邃的眼却仍气定神闲地望着她,一袭雪色狐裘披风,更是衬得他的姿容俊秀若仙,霞姿月韵。
在宫中,还是在她自个的寝宫里见着了王玉溪,周如水直是目瞪口呆。
却叫她目瞪口呆还远不止这一处!
周如水正呆着,王玉溪已低低笑出了声来,他定定地看了眼她被冰得通红的手心,将手里的雪球往地上一扔,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为她取暖,似笑非笑地问她道:“怎么,小公主方才病愈,便又不安生了?”
说着,王玉溪又腾出了一只手来,钳着周如水精致的下颔,先是抚了抚她那乌压压绸缎似的长发,少顷,便拂过她雪似的莹白小脸,将她系在额上的樱红抹额给解了开来。
彼时,他有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寒风扑面,吹动了他雪白的广袖,却他那双清俊的眉目只深深地盯着她,待见她的额头白皙如故,半点伤口也无,他似是舒了一口气,却又是很不赞同地问她道:“此事为何做假?”这么问着,他冰凉的拇指还盖在她的眉心之上,直是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才堪堪放开。
周如水仰望着他,真是彻底地呆了!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王玉溪,下意识地后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半晌,才低下头盯着一直被他捏着的小手,皱了皱鼻子,疑惑地问道:“三郎可是醉了?”
她这么说着,王玉溪已松开了她的手。他弯下身去,将雪地里的手炉捡了起来,待仔细拂去了炉盖上的积雪,才将手炉又稳妥地塞回了周如水的手中。未几,便缓缓弯出了一抹浅笑,轻轻地答道:“溪素来体弱,不常饮,又何来酒醉?”
说着,他便转身往廊庑上走。见此,周如水只好牵裙跟了上去,她直盯着王玉溪挺拔的背影,圆溜溜的杏眼睁得老大。却,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是怎生回事!她尤还记得,上回她见他时,他望着她的神态还很淡,他也只是轻轻地拉着她起身,更甚至她给他唱情歌,他都只是叹着气,淡淡地告诫她,谎话说多了,是会当真的。
后头,当她晓得,夏锦端竟然给他传了情诗,道是“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时。她更是气得将他的袍披用丢的塞还给了他。彼时,她气鼓鼓的,真是一点好脸色也未有留。而他的神态也是淡淡的,宁静又高远,叫谁也看不懂。
却怎么?他忽然就关心起她来了?她可是做了甚么么?并未有呀!
这些时日,哪怕她晓得他旧病复发,她也被困在宫中无法去看他。偶尔她抬眼瞧见了云端那好不容易冒出头的月亮,也都想将月亮从天上拽下来,藏起来。叫那夏锦端无法追随着月光,将思念流泻在他的身边。
这么想着,周如水伸出指头便戳了戳王玉溪的胸膛,颇为疑惑地计较道:“你疼么?我不是做梦了罢?”
她这么一问,王玉溪漆黑的双眸便微微动了动,他低头看了眼她莹润的手指,以手抵唇低低一咳。少顷,亦是无奈地也伸出指来,轻弹了弹周如水的额头,温柔地晒道:“殿下疼么?”
说着,他便轻笑着望住捂着额翘起嘴来的周如水,轻拂了拂她发上的雪,面无微澜的,低低地说道:“今日恰逢十五,先约在前,殿下既被罚了禁闭,溪只好自个来了。”
他说的轻轻悠悠,全没有旁的多余的意思。如此,周如水方才七上八下的心思登时也烟消熄鼓了,心中冒起的小泡泡也全都现了形,一时间,满腔还未溢出的欣喜便都化为了难受。旋即,就见她红着眼眶,抬起了红扑扑的小脸,模样可怜地吸了吸鼻子,几分蛮缠的对着王玉溪赌气地说道:“却三郎晓得我生了病,又被罚着禁闭,仍还要逼着我写大字么?”
这话一出,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小姑子娇滴滴的,瓷白的皮肤几乎透明,全像是个玉做的人儿。王玉溪默不做声地看着她,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禁就捏了捏她的小脸,眸光深邃地低低问她:“殿下在娄后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