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都未梦见过你大兄了。”
她的话音一落,阁内的空气便似是一空,全然低沉了起来。
周如水一时也想明白了过来,不禁轻声问她:“阿姐,你可是为了祭拜大兄,才违令逃出封邑的?”
她的话直叫符翎一怔,忽然便冷了脸,她淡淡地嗤笑出声道:“我为何要去看他?他都死啦!”
说着,符翎更是冷冷一笑。可是,她明明轻嘲着,眼中却又流露出了一抹难以掩藏的悲伤,她慢慢地抿紧了双唇,哑着嗓子说道:“我母亲曾几次三番求君上为我賜婚,君上却言,我既欢喜洛鹤,不如就替他守寡好了!可凭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忘不掉他?凭什么,我该为他守寡?“
说到这里,符翎已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她以手支着凭几,愤愤地说道:“早当年,君上不许我嫁给他!如今,又不许我嫁给旁人!可我再爱他又如何?他已经死了!他死在了战场上!将军百战死,是他自己要去的战场,是他自己的马发了疯,是他自己眼睁睁地认着自个走上了死路。如此,能马革裹尸,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他只是抛下了我而已!他曾答应过要用尽一生护我!爱我!终不弃我!但他死了!他比我死得早便是薄性!他既弃我而去,我为何要一辈子以生殉他?为何要忘不掉他?”
好一句,“他比我死得早便是薄性!”好一句,“他既弃我而去,我为何要一辈子以生殉他?为何要忘不掉他?”
这声声句句声嘶力竭,全是积怨已久。她似是在问周如水,也似是在问自己,只是问着问着,她却也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忽然就颓然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像个脆弱不堪,失了根系的脱线木偶。
阁内瞬时陷入了死寂,周如水看见了符翎的泪,她清楚地看着她晶莹的泪水一滴滴滑落,滑过衣襟,再无声无息地染湿衣裙,同时,也湿了她的心。
她是今天才知道,君父不许符翎嫁人的。她也知道,符翎说的只是气话。毕竟,太子墓竖碑后那一排血字实在太让她记忆犹新了。“今生已过也,愿结后生缘。”这样的感情,如何能轻易忘怀?这世上,又再去哪里找来一个儿郎会如大兄一般爱护符翎?
但,死了就是死了,周国的先太子死了,她的大兄死了,符翎的心上人死了。
周如水只觉得,因符翎的伤痛,她的心口也忽然被一根极其细微的线绕住了,那线轻轻地拉扯着她,扯得她又疼又酸,又疼又痛,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周如水正怔忪着,符翎却已再次抬起了脸来,她极快地起身,极快地往外走去。也因是太快,一个踉跄,她便险些跌在了地上。堪堪在宫婢的搀扶下站起身,符翎恍惚朝周如水看来,忽然,就是一笑。
外头残阳如血,暮色渐渐笼罩大地。阁内,符翎哽咽的声音却如同陈年老屋中破碎的瓦砾,她转过脸来,神情恍惚地看向周如水,声音很低很低,仿佛低进了尘埃里,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兕子,你晓得么?自他去后,往日里的那个符翎,便也跟着死了。”
第二日,天尚蒙蒙亮,符翎便启程走了。
周如水赶去宫门前送她,符翎亦冷着张脸,她懒洋洋地斜倚在几上,不过昂着下巴,声音中透着清高和优雅,淡淡地道了声:“后会有期。”便扭头再也不看她了。
这时的符翎,骄傲依旧,娇美依旧,却,周如水仍是觉得心疼,仍是止不住的心酸。她甚至想,若是她运气再好一些,能重生在大兄去战场之前就好了。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有的,只是惜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