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舒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性格。
他一直在听季二叔的长篇大论,即使内心已经风起云涌,也不妨碍表面上淡定如斯。
倒是季云墨,急的额头都要出汗了。
他记得大伯出门前没让爹说这些话啊,也记得进门的时候跟爹叮嘱过,只询问一二,不要说太多话。
结果怎么就刹不住闸了呢。
“爹,爹,别说了。”季云墨擦着额头,捏着季昌宏肩的手暗暗用力。
他也是习武长大,手上没用劲儿也就罢了,一旦用劲儿,疼痛感就上来了。
季昌宏嗷了一声,终于住上了嘴。
季云墨长舒一口气,放下湿漉漉的袖子,急促道,“爹,你忘了出门的时候大伯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季昌宏怔了一下,回忆道,“没忘啊,他让我找到云舒,跟云舒说一下回家办婚事儿,再跟他讲一下家族里的事儿,让他记得,他始终是季家的人。”
季二叔有点委屈,他明明是贴合了主题,一点都没跑题啊。
季云墨扶着额头,一脸的后悔。
他为什么要跟着他爹来清平郡王府,他为什么要掺和进家族的事情。
做堂兄的乖堂弟不好吗?
众所周知,清平郡王和其母关系平淡,和其父更称得上是淡漠。
季云墨以
为,父子亲情是改不了的,血脉至亲是淡不掉的,所以他才愿意硬着头皮来这一趟。
结果……
真是错到了极致。
季云墨都不敢抬起头,看堂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别说堂兄了,就连他都觉得亲爹说的扯淡。
什么家族荣誉感,什么为季家奉献。
季家对季云舒做过什么了吗?
人家小时候是在皇城里长大,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挣了战功,回了京城,就被赐封了清平郡王,同年赐清平郡王府。
这么多年了,季云舒不怎么去季家,季家也不过问他如何长大。
季家对季云舒的贡献,可能就是一个姓吧。
现在,人家要结婚了,季家舔着脸上门,要奉献,要面子,要办婚礼。
这是把季云舒当傻子啊,还是不把无双长公主放在眼里?
季云墨觉得,自己的大伯和自己的亲爹,脑子肯定抽了。
他头也不敢抬的道,“堂兄,你莫要不高兴,我爹他喝多了,说的都是些醉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只能把一切都推给喝醉了。
还好季二叔平时极爱小酌,出门前还嘬了两口,此刻一闻也是有淡淡的酒气的。
所以推给喝醉了,合情合理。
完美。
季云墨在心底庆幸着。
“我
知道。”回应他的,是季云舒淡漠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季云墨的心更虚了,“季家的确是想对堂兄的婚礼出力一二,但绝没有其他的想法,倘若堂兄愿意,让未来嫂子见见季家人也可。要是堂兄觉得没必要,也可以不见。”
这话说的有些谦卑了。
一旁的季二叔非常不乐意,“都要嫁进季家当媳妇了,怎么能不来季家,别的不说,公爹能不见吗?”
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即使季云舒跟亲爹关系并不好,但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乔连连还是得拜见一下公爹。
当然,也只是拜见一下而已。
然而下一刻,季二叔语气一转,又道,“还有我这个二叔,二婶,还有你三叔三婶,你大姑姑小姑姑,这可都是至亲,能不见吗?”
季云舒垂下头,轻轻一笑。
他情绪克制的极到位,即使内心已经不屑到了极点,但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笑声更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心虚到了季云墨这种程度,才能听出这笑声中的冷嘲。
他赶紧再次拉了拉亲爹的手。
如果不是堂兄在这里,他简直要扑上去捂住亲爹的嘴了。
不会说话您就少说两句,成吗?
“至亲?”季云舒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两个字。
对
他来说,季家的人从来都不是至亲。
可惜的是,他们好像不太明白。
“对,就是至亲。”季二叔却一脸认真地点着头,“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赶紧带着你那媳妇回季家拜见拜见,挑个好日子……”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因为季云墨已经拉着他退出了书房,并丢给了季云舒一句话,“堂兄,我们还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
按说这样有点不礼貌,但他已经顾不得了。
比起彻底惹怒堂兄,让堂兄发火连他这唯一关系还不错的堂弟都断了,还不如早点拉着自己爹走。
“季云墨,你小子干什么。”季二叔却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良苦用心,路上还在抱怨,“我在跟云舒说话,你怎么突然把我拽走了。”
要不是力气没自己儿子大,季二叔才不甘心就这么被拽走。
季云墨却没工夫理他,更没工夫跟他解释什么。
走吧,走吧,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比什么都强。
爷俩逃也似的回了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