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宋照岄如此惊讶,袁鸣宇补充道,“益州距长安甚远,那些人的手伸不了这么长,且有锦阳郡王看顾,可保宋小郎君平安。”
“可锦阳郡王自去益州后,与外祖一家鲜少联系,与我们家更是从无往来,为何会应承下此事?”宋照岄回想着在京中的种种,找不到丝毫头绪。
“娘子竟然不知……”袁鸣宇喃喃,他注视着寒风萧瑟中的宋照岄,颊边的发丝不时飞落眉间,她便不经意间挥手抹去,双手虽因流放骑马粗糙了些许,却仍能瞧出底色白净,即便庭中只有三四人,她也如在宴会中,正襟危坐。
“宋尚书与夫人对娘子定然管教甚严”,袁鸣宇轻声叹道,“却也将娘子保护得极好。”
宋照岄侧仰起头,似刚刚回神,她愣了一瞬,缓缓开口道,“少尹怎地突然说起此事?”
袁鸣宇低头笑笑,复又抬起头注视着宋照岄,“即使流落到边关荒野处,娘子行止依旧是大家风范,令尊令堂想来极珍爱娘子,只盼着娘子一生简单幸福,多少往事都不曾言说。”
“先父先母确实……”,宋照岄嘴唇张合数次,眉头急挑,堪堪止住眼底洇出的泪珠,哭意咽进喉咙,只能化作凄然一笑,“他们大概不曾想到会遭此劫难吧,杂家旁收的让某学了不少,这些真正费心的,却半点不说。”
“那些怎么是杂家旁收,那可都是正经学问”,袁鸣宇勉慰道,“若是没有娘子的这些‘杂学’,岚州哪能就这样被拿下”,他停了片刻,不知是否该同她聊起锦阳郡王。
宋照岄却未忘了此节,她站起,令绾风去换了手炉,又在椅前徘徊数步,几度悄悄看向袁鸣宇,终还是再问出口,“难道锦阳郡王这些年,与外祖或舅父,仍有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袁鸣宇看了眼绾风,等人散尽了,才同宋照岄细语,“并非是与娘子的舅父,而是与皇后娘娘。”
宋照岄心念电闪,她遽然想起京中多年前的一桩传闻,蓦地看向袁鸣宇,“姨母与锦阳郡王?”
袁鸣宇默默无言,可眼中却是肯定的神色,宋照岄偏头沉思,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姨母从未在她与姜怀音面前提过此事,她知姨母曾许嫁齐王,后又被赐婚给圣上,可与锦阳郡王的传言,她向来只当作京城百姓无聊时杜撰的逸闻,哪里会当真。
彼时的长安城中人人皆知,最初先皇并不打算将皇后娘娘许配给圣上,而是计划许配给大皇子齐王,只是初有此意时,齐王还在为母守孝,因而推迟了三年。
先皇育有七子,嫡子安王因自幼体虚,不常参与政事,诸子之中以齐王最得圣宠,弱冠年纪就任骠骑大将军,南征北伐,朝野上下无不钦服。
原本,先皇是属意齐王为太子的。
可刀剑无眼,天妒英才,征和十七年,齐王出征吐谷浑,身中数箭,高热不治,薨于军帐之中,先皇罢朝三日,举国哀悼,而未过门的姜言嘉,也莫名背上了克夫的名声。
“某知姨母与齐王年少相识,感情甚笃,可锦阳郡王于她,更像是个没有血缘的弟弟,这么多年,竟都是我想错了吗?”宋照岄讶然,她想起先皇那封令锦阳郡王就藩的诏书,只觉处处都透着反常。
袁鸣宇垂眸掩住怅然,徐徐道来,“锦阳郡王,齐王与皇后娘娘自幼一同长大,当年先皇有意成全二人,本是一段嘉话,未曾想天不佑我大晋,娘娘还未嫁去,齐王就英年早逝。国丧时,朝内国本之争愈发激烈,姜家长女克夫之说也在京中传开,一日日待嫁蹉跎,那时谁不惋惜。谁知国丧三年之期一到,锦阳郡王就在宗亲议政时跪求先皇赐婚,求娶之人正是饱受流言之苦的姜家长女。”
“如今想来,只怕先皇绝不会允。”宋照岄逐渐窥见当年之事的一角。
袁鸣宇点了点头,“正是,不允是意料中事,甚至这克夫之说本就来得古怪。”
“古怪?”宋照岄向天一指,“袁少尹是指这是先皇故意透出来的?那锦阳郡王当时还是世子,日日伴驾君前,难道对此事就一无所觉?”
袁鸣宇点了口茶,捻胡唏嘘,“咱们这位锦阳郡王少年英才,志学之年就深得帝心,只怕不是不知,而是知之过甚。”
宋照岄不觉怔然,深秋湖面縠纹不显,唯有南飞雁蘸水而过。今岁天寒,闵越等地亦是北风迫急,也不知行在云霄,头雁有否觉察,“北雁南飞,既知一去迢迢,冬寒难返,纵仅微末希望,也愿勉力一试。”
“宋娘子心如明镜,倒不需我多言”,雁鸣阵阵,列阵逐云而去,袁鸣宇目及碧空尽处,叹息道,“克夫之说甚嚣尘上,知趣者躲避,知情者更作壁上观,先皇只怕早就打好了主意,无论日后是哪位继承大统,姜家都是板上钉钉的岳家。”
宫苑深深,权力倾轧,锦阳郡王自幼伴君,怕是明白得很,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放弃,宋照岄声音里已带了叹惋,“倒可怜锦阳郡王一片痴心。”
“骤听锦阳郡王跪求赐婚,先皇勃然大怒,当即清退了殿内其他宗亲,只留锦阳郡王跪地反省,如此过了一夜,锦阳郡王仍是不改其请,先皇没办法,第二日便下了诏书,命锦阳郡王远赴益州,若无诏令,终身不得回京。”袁鸣宇忆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