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息被扯得退后两步,示意袁鸣宇先去台前稳定局面,同武宣让悄悄绕至一旁。
“昨日我家娘子回了趟高家”,武宣让拢手道,季息闻言眉头微耸,抬眸瞧他,“她见本家似是无人在府,纳闷得很,左右打探才知,这高扬旌带着高大娘子往两湖去了。”
武宣让原是河东本地勋贵,在县内捐了个小官,后因做事勤谨被姜维桢提拔,又娶了高家旁支的娘子,在佟益襄走后,升任太原府尹。
“两湖?”季息偏头细想,两湖乃鄂岳、荆南一带,与高家素无瓜葛,好端端地怎突然往那里去,“那夫人可知是为何?”
“关键就是不知呐”,武宣让双手手心向上交叠,连拍了数下,“那小厮也吞吞吐吐,问了许久才肯讲,说是高扬旌陪着大娘子南下游玩,出去得急,未与众人招呼。”
“以高雁翎的个性,她若要出行,还是去千里之外,提前半月,偌大个太原城便人尽皆知,东市买绫罗,西市买软枕,需得折腾得舒舒服服才肯启程。”石隽也凑了来,见季息容他旁听,也开口道。
“是古怪”,季息复又看向武宣让,“可府尹说事关河东命脉,又是为何?”他印象中,为免走漏消息,岚州卖粮一事并未报与武宣让知晓,从他眼中,高家即便妄动,也不至于危及河东一道。
“将军有所不知,府内有人看到,这高家父女二人启程后,另有数十辆四轮车紧随其后,也骨碌碌向南去了”,见季息露出惊诧表情,武宣让面上带了点得意,又道,“本家的小厮一个字也不肯多说,这还是恰巧我家娘子身边有一侍女,她阿娘在府内灶台领事,我们才问了来。”
季息同石隽对视,心下皆知,那车里多半就是高家从岚州买来的粮,见武宣让还双目炯炯地望着他,连忙道,“府尹多费心了,此事蹊跷,我必会细查,待理出个眉目,再报与府尹。”
“中间关节就不必告知了,等有结果了,来通传一声就行”,武宣让双手背在身后,略抬了抬头,示意季息无需多言,“我们得了消息也会报与你。”
武宣让岁数已近天命,这几年早扔了大小事与袁鸣宇和季息,自去潇洒快活,今日如此着紧,有一半是因为抓着了高家的把柄,佟益襄走后,武宣让为民争利,断了一半高家的财路,后来虽娶了高家的远方表亲,他那娘子也自幼受本家欺压,是以两边仍旧不对付得很。
那边袁鸣宇已将批下的封赏颁了,只等武季二人讲两句,便可收了,季息向武宣让道了谢,又请府尹先致辞,如此两边各讲了几句,众将士方散。
季息回府时,已暮色四合,宋照岄早用了膳坐在厅中,见他进来了便要起身行礼,被他急急扶起,书案上摆着封信,季息快步走去,在信封边角瞥见朵梅花,便知是严相来信。
严相乃当朝左相,任尚书左仆射,因名里带个“梅”字,故私下寄信时,多用梅花作标记。
“朝内的信与封赏昨日到,今夜严相的信便来了”,袁鸣宇同季息前后脚也进了门。
典礼一结束,石隽就被季息遣去送宋照岄回府,故也早等在这里,见他二人姗姗来迟,不免奇怪,“将军和少尹可用了膳,怎地回来得这么晚?”
“被武府尹拦下了”,袁鸣宇一落座照旧先饮了口茶,“他称自己年老体衰,想告老还乡。”
“奴见他精神可好得很,这又是闹哪出?”石隽见袁鸣宇将杯中的一饮而尽,又添了茶来。
“我们也如此问了,武府尹忸怩半天才道,是他娘子觉着我们河东近些日子暗流涌动,他自任了太原府尹,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现今他老了,季将军也能独挡一面,不若直接奏请上面,擢将军为河东节度使,如此将太原一并管了,倒也省事。”袁鸣宇摇摇头,笑得无奈。
石隽扭头看季息,张着嘴半天没说话,“将军……将军你答应了?”
“自是没有”,季息说着,偏头看了宋照岄一眼,“眼下还不是时候。”
一时间,几人都不吭声,宋照岄虽不知季息为何无意升迁,这不是一个一心渴望建功立业的将领该有的想法,但她多少察觉到,他们似在打什么哑谜。
季息望着宋照岄,数度想要开口,皆在袁鸣宇的眼神威慑下,憋回心里。
不知为何,宋照岄忽然间,只觉得一身力气被抽去大半,总是眉眼弯弯的脸上,挤不出一丝笑意,她止不住地觉着委屈,想问他为何不是时候,你可有苦衷,话到嘴边,却险些变了调。
她忍不住想质问,为何要事事瞒我?
还好没说出口,宋照岄拈了巾帕遮面,以掩饰那一瞬的酸胀,她还不习惯自己刹那间的失态,深深烙印在身的贵女教养也有失灵的时候,她发觉自己面对季息,如同变成儿时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小丫头,总似风筝飞在天上般,忽高忽低,线仿佛捏在他的手里。
季息见她如此,急向前走了两步,恨不能剖明己身,袁鸣宇却猛地站起,展了信几步走到季息身前。
“两湖?”本是来挡住二人的目光,袁鸣宇做了个读信的假样子,却在瞅到首段时,不觉惊讶出声。
季息心思还在宋照岄处,突然被袁鸣宇扭了来,他一目十行,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