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万娘子左手上叠着一摞簇新的料子,右手兜着两双马靴,迎着窗外的日光,朝她们款款走来。
宋照岄心里正暗自赞叹这店家的眼光,楼下不说,仅是这二楼的数排货柜,就惊得她咋舌,这里不同于常见的胭脂水粉铺子,虽说是女子用物,却多是笔砚、弓箭、马具等物什。
“赵娘子可是稀客!今儿定是日头格外好,引得娘子光临小店!”说话间万娘子把手上东西一放,牵起宋照岄的手,围着她前后绕了一圈,口中赞了几句宋照岄的打扮与身段,锁定眼神在宋照岄的腰坠上,“娘子这个小马倒雕得精巧,不知从何处得来?”
宋照岄自到河东,不再特意去寻稀罕的金银玉饰,反而爱佩些沉木异石,万冬青所指的正是她前几日用椴木所雕的奔马,形态取自季息爱马蹑景的奔跑之姿。
“随手雕来玩的,万娘子谬赞”,宋照岄特举起来给万娘子把玩,“倒是万娘子惊了我一跳,原先就听绾风说娘子生意做得极大,从路途中也能窥见一二,却不想竟做得这样红火。”
“西市人来人往,奴这不过是借了地界的好处。”万冬青客气一笑,一面同宋照岄寒暄,一面将刚带上来的东西一一摆在货架上。
宋照岄也跟着她在店内移动,目光在那些新奇有趣的物件间逡巡,“这热闹反而是其次,心意才是极难得的”,她拿起一杆球棍,细细端详其上的花纹,又用手掂了掂,“这球棍虽形状与男子球棍相同,但所用桦木明显较轻,触手生润,便于女子使用,花纹为紫藤,想来也是特意挑过的。”
万冬青似是意外宋照岄目光如炬,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引着她们到另一边,“不仅如此,女子骑射所用的马鞍、轻弓、羽箭皆与男子不同”,她挑了一张小巧精致的射弓,看上去仅供赏玩,“奴在突厥诸部中多见这种小弓,专给他们的贵族女子使用,弓长较短、使力轻便,但柔韧性极好,射头也准,奴便带了数只回来,找人仿制,如今也有所成。”
这面墙上挂了数十张短弓,每张旁边都标注了臂力,一侧还堆放了数块铁锭,想来是供测量臂力使用,万冬青持那张射弓,走至窗台边缘,此处东西各置了一副靶子,她轻轻拉动弓弦,一声风啸,那离弦之箭便正中靶心。
两边响起数道拊掌声,宋照岄赞道,“万娘子好身手!”
“不若娘子也来试试”,万冬青在其中特意挑了一把最为灵巧的,递给宋照岄,她却没接,另外取了一把掂着略重些的,同样一箭即中。
万冬青接连两次都低瞧了宋照岄,心内也重新评估起这位看似娇柔的闺秀,同行的那两日,宋照岄并不多言,不知是神游天外还是不甚伶俐,偶有问答也是闷闷的,远不及今日机敏。
宋照岄却并未将万娘子的反应放在心上,她在店内定了几样自用的物件,又选了数件带回将军府,以备到时送礼,万冬青一直陪伴左右,接近正午,宋照岄也无意回府,便携绾风邀了万娘子在酒楼一道用膳。
“我来此地不久,不如娘子给我推荐几道河东名菜”,相携入座,宋照岄草草过了一眼菜单,便交给万娘子。
“河东人喜食酸,像糖醋丸子、酸汤羊肉就做得极出色,面食种类也丰富,今儿个不如就点道猫耳朵,也给赵娘子尝尝鲜”,万冬青不曾推辞,一连报了数个菜名,又叫跑堂的唤了掌柜来,“你家今日可有新鲜鲤鱼,再来盘鲤鱼炖豆腐”,掌柜的连连应声,领了单子去,万冬青又同宋照岄道,“汾水为黄河支流,穿太原而过,百姓常打了鲤鱼来吃,个大肉肥,不过要新鲜的才好,若是打上来没过多久就死了的,肉间有股土腥味。”
“万娘子于吃上也是极讲究的”,宋照岄原只当万冬青是个行商的普通女子,嘴皮上下的工夫当然是不同凡响,可今日细看了店铺才晓得,万娘子于商贾一道的出类拔萃,并不单单因为她的伶牙俐齿,更多的是源自她细微的观察和独到的判断,宋照岄不禁又问起选货一事,万娘子何以另辟蹊径,置了诸多不常见的女子之物。
“太原为河东大城,寻常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买卖早被各家豪门大户包了圆,奴最初是没办法,只能卖些别家不常见的,走南闯北搜罗了这些新巧物件,无非是引人注目罢了,可奴渐渐地发现,不少女子并不是因猎奇才来,而是确有此需。”
“确有此需?娘子是说马具等物?”宋照岄不由奇道。
“正是,娘子不如想想,何为不常见?”万冬青心知在座的三人都明白,便没等回答就接着道,“无非是女子不常用,或者说百姓间认为女子不应常用,因而不常售卖,可奴行商多年却发觉,爱用甚至擅用这些东西的女子并不少,尤其在河东一地,自奴打出这个招牌,不少女娘专程跑来,只为定做轻弓羽箭。”
“是我狭隘了”,宋照岄叹道,“这么说,河东女子善骑射者甚多?我原居长安,那里的娘子虽也有善骑马者,但大多都是为了在马球会上拨得头筹,练习也并不尽心。”
“非也”,万冬青摇摇头,“初时河东也同长安一般,可因奴在此处开了铺子,又于四周广传货品珍奇、数量稀少、多为特制,因此吸引不少娘子前来,她们再穿戴了,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