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鸡鸣,黎明破晓。
待光线透过殿门,掩去一片黑暗。
百官矗立两侧,垂首低眸,缄默等待。
“诸爱卿来得早,朕总慢了半步。”
瑶溪自侧面而来,龙袍加身。
其后,百里沫眉眼低顺,紧跟着。
百官之中,个个皆为心思深沉的老狐狸,岂听不出陛下今日甚是心悦?
“今日好时节,白华茂、顾全,朕派你们二人前去监察两县灾情,来吧,都说说,你们是如何平灾的,也好让一些俸禄时时拿,时时不办事的家伙见识见识。”
瑶溪难得阴阳怪气了一次,顿时惹得不少官员脸皮火辣辣的。
先被提及,饶是白华茂再是不愿做那垫脚石,却也不得不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并凉县灾情严重,臣到那以后,便”
词词句句,娓娓道来,听得一众官员暗自点头。
换他们去做,不见得能比白华茂做得更好。
不愧是当朝状元!
瑶溪神色淡然,如嚼烛蜡般索然无味。
等白华茂徐徐讲完,她只是面色平静地点头认可,顺势转头看向白嵩,“白御史,儿子教的不错。”
白嵩微微弯腰,“蒙圣上之恩,沐大乾之光,若不成器,老臣羞愧已。”
瑶溪嘴角掀起一丝弧度,“行了,朕也没你说的这么伟大。”
白华茂退了回去,倏地转过头去。
旋即,她极目远望,落在了文官中后排、规规矩矩站立的顾全。
她慢慢开口:“白华茂说完了,到你了,顾全。”
顾全身量微动,端的是一副平静无波,缓缓走出,百官瞩目。
“陛下。”
“你就从头开始说起吧,越详细越好。”
前些时日,田起所呈上的第二封‘禁军急报’,她特意留着没看,存下一分期待,与百官共闻。
顾全躬身,“是。”
公山顺紧紧盯着他,如拉满弦的弓,蓄势待发。
旋即,顾全滔滔不绝。
众官虽然早从第一份‘禁军急报’中,得知了顾全的各种举动,但当真正听到其详细过程,还是忍不住惊叹连连。
饶是白华茂信息接收得比较早,眼神却也是一变再变。
顾全对人心的了解,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表面上的一两层含义能被人一眼勘破,然其背后所掩藏的,却是每个人都有的弱点。
贪婪。
三伏天,百官裹袍,早已蒸得额露汗珠。
各人的心,冰凉透骨。
他们难以想象,倘若顾全为商,会阴险毒辣到何种地步。
良久,众人所了解的,顾全悉数讲完,顿感口干舌燥。
瑶溪为了让他休息会,也是道:“以人之贪婪,吸引外来粮商,再封城锁码头,大开粮仓”
“顾全啊,朕倒真怀疑你皮囊之下,装着的究竟是不是个千年老狐狸了?”
她那对动人的眸子中,不加掩饰地透出了欣赏之意。
“陛下谬赞了,微臣不过尽己所能罢了。”
唾液分泌了会,顾全这才好些来,不急不缓地施了一礼。
也就是这时。
公山顺不合时宜地开了口:“陛下,臣有疑惑,可否向顾侍郎之子提出?”
瑶溪淡淡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又要搞事了,但也没阻止,微微颔首:“准。”
“多谢陛下。”
他转身,正朝着顾全,“顾公子,老夫只有一个困惑,还请你为老夫解答。”
朝堂之上,不唤其名,反倒来了句‘公子’,任谁都能听出公山顺言语中的不屑。
瑶溪目光微动,心里生起了一分趣意。
这些大臣有时候着实聒噪烦人,可只要顾全在场,他们基本都是一脸红温说不出话,还要被泼盆冷水降温。
“公山将军但说无妨。”
顾全倒不在意,只是尊称起对方。
只此一点,高下便一目了然。
不少官员皆是鄙夷地看着公山顺。
都活到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地步了,竟然还想着和一未及弱冠的小孩对峙。
对峙也就罢了,哪次见你赢了?
若是对赌,岂不是次次都要没了裤衩?
真是丢他们这些大臣的脸!
公山顺感受到这些眼神,整个人如履薄冰,好一会才定下神,直勾勾地看着顾全。
“古今往来,素无完美之事物,极力压制,反弹亦会来得强势。”
“我想请问顾公子,赤娄灾情平复后,多久会回到原先的状态。”
顾全一脸淡然,道:“不知公山将军所说的‘原先的状态’,是指何种状态?”
公山顺皱眉,只觉这小儿在装疯卖傻,直接道:“自然是灾情时的状态。”
顾全平静如初,道:“灾情严重,赤娄县民不聊生,食不果腹,公山将军却问多久会回到这种状态,是不是不太恰当?”
嗡!
公山顺懵了。
只觉有一顶无形的大帽子,端端正正地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百官倒是习惯了,他们早就明白了,跟顾全打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