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走出大牢的时候,外头已经下起了雨,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倾盆大雨,她定定的站在檐下,再不似昔时的嘻嘻哈哈。
“长安,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你就说出来,哭也成,我一定不会笑话你的!”绿音公主担虑的瞧着她,“你别憋着,会憋出病来的。”
洛长安摊开掌心,任由檐角滴落的雨水,快速砸在掌心里。
沁凉,沁凉。
“当年我第一次撞到宋墨,就是这样的下雨天,我骑着马在雨里狂奔,京陵城街头的百姓吓得四处逃窜,我的马蹄惊起一滩水,扑了他一身。”洛长安瞧着掌心里的雨水。
回忆还那么清晰,牢牢的刻在脑海里。
可是人呢?
早已面目全非。
“我坐在马背上笑他,他站在街边,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后来无奈的笑,我觉得这人没脾气,好欺负,就想……欺负他一下。”洛长安苦笑,“阿绿,你知道吗?他是真的好欺负。”
绿音公主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他是临王,可在我眼里,临王算什么?洛长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会怕一个无权无势,空头头衔的宋墨?”洛长安深吸一口气,“于是我借着道歉之名,把他诓进了风月楼里。”
绿
音公主皱眉,“你……”
“我把他灌醉了,这人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洛长安摇摇头,轻嗤一声,“然后,我就把他送进了姑娘的房间,让姑娘好好伺候他。”
绿音公主抿唇,“你这也忒损了点!”
“不过后来,他的家奴到了,就把他救了,然后送回了临王府。”洛长安道,“我也跟着去了,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他房间里的那对五彩琉璃瓶。”
绿音公主:“……”
难怪她刚来京陵城的时候,就听得京陵城的百姓,对洛长安此人的差评,真真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
好事不干,坏事一箩筐。
逮着谁,谁就倒霉。
虽然没有杀人放火,可她时不时的作弄,委实让人吃不消。
何况,她背着丞相府小公子的名头,那些小老百姓,纵然有苦也不敢去找丞相府的麻烦,讨这份公道。
谁不知道,丞相洛川河护犊子,已然到了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地步。
去丞相府讨公道?
笑话!
人还没进去,就会被一顿板子打半死,然后丢出来。
“你还真是,从没做过好事!”绿音公主直摇头,“比我还能折腾!”
她这名声,好歹是因为百花公主所累。
但是洛长安,纯粹是自己作出来的。
“爹不让我出
城,我就作天作地,作得他受不了了,大概就能送我出去!”洛长安回过神,“如今想来,那时候的宋墨,估计就已经、已经把我当成了棋子吧!”
绿音公主点点头,“若是有丞相府支持,想必他来日大展宏图,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装得那么好,从始至终没有露出过半点破绽,唯有在南州的时候,我抓到了阿衡,才开始怀疑他。”洛长安喉间滚动,“可是后来、后来……”
洛长安眼角微红,“后来他被大火焚烧,瞧着他那副模样,我便觉得就算是苦肉计也太过头了,所以就打消了心内的怀疑,没有一桩苦肉计,会拿自己的命还有下半生做赌注吧?”
烧伤,那是一辈子的事情,是不可逆转的伤。
何况,宋墨是真的九死一生活过来的,当时跟着的大夫也说是形势危险,稍不留神,人就会……没了。
所以那时候,洛长安就打消了疑虑。
“我从不觉得,自己会跟宋墨有别的什么……”洛长安顿了顿,“真的从未想过,他会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
绿音公主叹口气,“当局者迷,你怕是也没想到吧?”
“我真的没想过。”洛长安垂下手,雨水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外头
,雨声哗然。
洛长安的心,也跟着乱成一团。
“原本,多么良善单纯的一个人,我以为他就是喜欢四处跑,到处游历,没想到竟是为了离开京陵城,创建属于自己的势力。”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蠢?竟是半点都没瞧出来,他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绿音公主瞧着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家父王和母后,都觉得百花是个单纯的小可爱,而我呢就是油腻腻的,性子乖张而暴躁的死胖子!甚至于,我有一次听到他们背后说我坏话,你知道说什么吗?”
“什么?”洛长安皱了皱眉,“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绿音公主眼中含泪,“西域之耻!他们说,当初就不该把我生下来,应该让我自生自灭,也好过现在、现在惹人笑,成了满西域的笑柄。”
洛长安沉默。
“你看,来自于至亲的咒骂,是不是比你这个,厉害得多?亲人往心口捅的刀子,那才是真的刀!刀刀致命,鲜血淋漓。”绿音公主抬手拭泪。
洛长安拍了拍她的肩膀,“也难怪你不愿再回到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