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跌坐在地上,黯然低下头去。
这一日依然像往常一样忙碌,午后凤娇在首饰铺中坐下来核算账本,喝茶的间歇一抬头,透过窗户瞧见大观楼前,谢渊正静静站在那儿看着她。
唤秋草拉下窗户竹帘,静下心继续理账,盘算记录着要交待给高升的点点滴滴。
秋草进来添着茶说道:“哼,还以为谢官人立在大观楼前看少奶奶呢,谁知是等着什么方姑娘。”
凤娇一听起身跑到窗前,将竹帘子挑开一条缝,从缝中向街对面观瞧。
一位姑娘正与谢渊说话,这姑娘身形高挑,穿淡紫色夏衫,姿态优雅站在大观楼前,手中团扇轻摇,秀美的鹅蛋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顾盼间明眸生辉。
原来她就是方蕙。她生得真美,尤其是那自然娴雅的姿态,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往那儿盈盈一站,与殷黎高下立判。
直到方蕙随着谢渊进了茶楼,凤娇才放开竹帘,回到书桌后坐下,咬着唇发呆,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做他的友人吧。
秋草在旁边说道:“哼,那谢官人昨日与少奶奶牵手进茶楼,今日却又来一个方姑娘,还有少爷,明明与少奶奶是夫妻,却天天往万花楼跑。这些男人都什么东西。要我说,少奶奶不是普通女子,有做大掌柜的能耐,又何必与他们纠缠,离了他们只会过得更好。要是有那么一天,少奶奶到那儿,我秋草跟到那儿服侍,服侍少奶奶一辈子。”
凤娇蹙眉看着她,看着看着展眉就笑了:“倒是我糊涂,没有你这小丫头明白。”
就是,管他们呢,埋头接着忙碌,门外有人唤一声阿姊。
凤娇起身迎了出去,拉住凤喜的手笑:“怎么来了?”
凤喜看看左右,又看一眼秋草,拉凤娇远了些,小声说道:“姊夫一大早就到秋江边上坐着,叫他去家里吃午饭他不去,我只好给他拿了一壶茶几块饼,刚刚过去瞧了瞧,饼一口没动,茶一口没喝,阿姊,姊夫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他会不会跳江?。”
凤娇拍她一下:“行了,他不是会寻短见的人,你别管了,回家看铺子去。”
凤喜走后,再看不进去账本,满脑子都是他。
怎么会在江边坐一日?不吃饭也不喝水,他昨夜里发狂,以为他喝了酒,这会儿想起来并没有一丝酒味,那他又是为何?
再坐不住,起身吩咐秋草备轿。
坐在轿中却嫌晃晃悠悠走得慢,不由埋怨自己,怎么就没跟着他学学骑马?又想起自己的字,依然那样难看,怎么也不跟着他好好练上一练?
心急如焚赶到秋江,一眼看到高升两手抱着头,一动不动坐在江边石栏上,过去叫他一声,他半晌回头,虽竭力掩饰,仍可看出眼圈微微泛红,凤娇心里如被针扎,刺得生疼。
“一言为定。”凤娇点点头,“对了,来路上说起少爷小时候,后来怎么就肯学着做生意了?”
“后来……”高升想了想,“十三岁的时候,我父亲大病一场,我母亲没日没夜守着,也撑不住病倒了。我为了哄他们高兴,和高福一起到州府请先生回来。先生是大儒,我三岁开蒙时父亲请来的,中间被我气走好多次,断断续续学到十岁,十岁的时候混账到了极点,端起少爷架子把先生赶走了,其间在学堂里厮混。我在先生门前跪了一日一夜,先生才肯回来。先生一来,我在书房潜心读书,又提出要跟我父亲学着做生意,父母亲的病很快就好了。”
凤娇笑道:“原来一切都是少爷的孝心。”
“后来我才知道,我父母亲看我不成器,装病演苦肉计,母亲演得最像,蓬头垢面憔悴不堪,眼神透着绝望,给我的感觉就是,父亲若是去了,母亲肯定要跟着上吊,那些日子,我日日夜夜提心吊胆。”
凤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夫人很有趣。”
“捉弄我给我取外号,父亲一味由着母亲高兴,总是站在母亲那边。”高升无奈说道,“为了对付她,我练就一个本领,就是面无表情,让他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知道我的喜怒,母亲觉得无趣,也就收敛些。十五岁接手生意,我父亲说个不管就彻底放手,铺子里田庄上怕掌柜们不服,谈生意时怕被轻视,更是冷着一张脸装深沉,能不说的话绝不多说一个字,渐渐养成习惯,都不会笑了,外面都说我是死人脸。”
“我不觉得啊,我觉得少爷很和气。”凤娇认真看着高升,“初始觉得少爷言短,有时候也多说些,今日都称得上健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