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赵妨锦,赵妨锦扶着大夫人从外面进来,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大群丫鬟,刚才还闹哄哄的庭院一瞬间静默,只有大夫人等人的脚步声。
大夫人身边一个穿茜红色褂子的得脸丫鬟默默从人群中掉出去,随后利落的点了几个人,将几个不规矩的下人直接捆了。
黄先生也被松绑,他带来的医箱被打翻,里面装的瓶瓶罐罐散落的到处都是。
赵妨玉对香药点点头,香药径直去帮黄先生把手枕捡起来拍干净。
赵妨锦看着赵妨玉笑,赵妨玉也不解释,站在烛光下对赵妨锦回以一笑。
帐子里的赵妨兰扭扭捏捏,不愿意伸手,状似害怕的迟疑:“实在是女儿病的严重,还是等外面的先生来了一起吧,女儿伤在脸上……实在是……”
大夫人冷笑一声:“我倒是还不知道,我们赵家后宅什么时候成了吃人的虎狼窝,府里的姑娘连看个大夫竟然是一副要被毒害的模样。”
张姨娘跪下,哪怕几个人拉着,也要挣扎着磕头辩解:“实在是兰儿伤重,要不是这黄大夫莫名其妙送什么秋咳汤来,兰儿也不会伤成这样!”
“他一个小小的府医,平日里待在自己的院子等病人就好,怎么会突然想这一出,八百年不献殷勤的人一回就让我的兰儿满面红疹……我这为娘的心里都在滴血啊!”
“住口!”
“住口!”
崔妈妈和赵妨锦同时怒喝,张姨娘也想起自己言语中的不当,立刻呜呜咽咽的哭出来,但还是坚持不忘往赵妨玉身上攀扯。
“奴婢不信四姑娘清清白白,求大夫人彻查,还我们家兰儿一个公道!”
大夫人不说话,甚至还有闲心掀开茶盏拨一拨浮上来的叶片。
张姨娘声声泣血,赵妨兰哽咽痛呼,赵妨玉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赵悯山就是这时候来的。
赵悯山进屋的一瞬间,张姨娘爆发出可怕的行动力,竟然硬是挣脱了四个丫鬟的钳制,扑到赵悯山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的梨花带雨,半点不见刚才的狰狞,全然一副为了女儿对抗整个侍郎府的做派。
“老爷,求老爷救一救兰儿吧,妾身的兰儿自幼好学,谦虚谨慎,谁看了不夸一句知书达理,现如今因为秋咳汤变成这般模样,连看大夫都要弄的这样不堪!”
“当初是老爷说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就要了妾身,可怜妾身从小跟在老爷身边服侍,陪伴老爷多年,如今年老色衰,不得老爷宠爱也无可厚非,但妾身的孩子还小,她还没有及笄,求老爷无论如何也要救一救兰儿啊!她是您的亲骨肉啊!”
赵妨锦看的青筋直蹦,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瞪向张姨娘,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手撕了张姨娘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冷静的嫡姐一旦遇上大夫人的事,就冲动易怒藏不住情绪。
赵妨玉疑惑,但也能理解,毕竟母女连心,但现在实在不是发作的好时机,而赵妨锦也万万不能因为她而触赵悯山的霉头。
大夫人不轻不重的放下茶盏,陶瓷与木桌之间轻轻一碰,崔妈妈就立刻上前引着赵悯山坐下。
赵悯山狐疑的看了一眼低头站着的赵妨玉,香药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被赵妨玉扯了扯袖子拦住。
赵妨锦也是被同样的法子拦住。
大夫人让人送了一盏新茶给赵悯山,赵悯山没喝,反而是进去亲自查看赵妨兰的“伤势”。
而后怒气冲冲的出来,在大娘子身边坐下,瞪着赵妨玉的眼神宛如要吃人般恐怖,指着赵妨玉骂道:“小小年纪如此歹毒!简直不堪为我赵家女眷!”
大娘子扶了扶赵悯山的后背,转过身重新坐下劝道:
“凡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偏听偏信是为不该,这是老爷在怀儿八岁就教导他的道理。”
赵妨玉对大夫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大夫人的动作软下来,到底还是帮赵妨玉辩解一句:“玉儿不像三丫头,有个姨娘在身边照顾,知冷知热。她是怎么来的我院里,怎么谨小慎微的,我一点点都看在眼里。”
“就连这秋咳汤,也是她看我今年犯秋咳,和黄大夫一起研制的方子。连老爷那儿也早早有人送去。”
“到底孩子们都还小,打打杀杀的再吓着孩子,我好水好汤养了半年才养出来的一点肉,再吓病了还能送到谁身边去养?总不能叨扰母亲。”
大夫人把赵悯山扶到窗前的炕桌边坐下,雕花的黑漆炕桌冰凉凉,赵悯山冷静些许,捡了刚才崔妈妈上的茶水喝一口,深吸一口气,看向大夫人:“后宅诸事,一向是你在管,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难辞其咎!”
大夫人扯着嘴角笑笑,笑意不达眼底:“那老爷且看一看我是怎么管的。”
之前茜红色衣衫的丫鬟从外面端进来小半碗药渣:“夫人,这是三姑娘喝剩下的汤药。”
“黄先生院子里煮药的药炉药渣也已经一并取过来了。”
大夫人平声静气的问张姨娘:“三丫头身边的巧慧是她的大丫鬟,怎么会把她的药渣藏起来?”
赵悯山喝茶的手一顿,顿时看向地面上跪着的张姨娘。
显然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