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
并非不想,只是不敢而已。
容陌本抱着莫阿九的手陡然一僵,双唇紧抿,脸颊血色似被抽离一般尽是苍白,手背痩骨顷刻突兀,似受了极大刺激一般。
他越发痛恨自己了,为何……要这般硬生生撕开她血淋淋的伤,为何要问她这般伤人的问题,为何……要变成而今这般难自控的自己。
“阿九……”他低低唤着怀中女人的名字,那般温柔,一遍又一遍,似不知疲倦一般,似要将她刻入骨髓一般。
可他亦知,伤她最深的,是他。
却不知容陌唤了多少便,莫阿九终于微微动了动睫毛:“嗯。”她低低应着,眼角,泪珠悄无声息的落下,“我早已无事了。”是啊,往事已矣,而今,她早已无事了。
“那些事,早已成过往,而今,我惟愿……此生自己能安生度过便好。”她竭力做出一番再无异样的神色,只是……
她知,自己心底,终究难做到不在意的,一个进过牢狱的女子……若有一日,她依旧在容陌身侧,天下人已“罪妇”唤她,她定会失了以往那赴汤蹈火也要伴在容陌身侧的勇气的。
午后,阳光依旧灿烂,枝头,绿叶已然开始泛出,初夏,正悄然来临,可本该温和的天色,容陌却感觉心底一阵冰寒。
“阿九……”
“嗯。”
“好生歇着吧。”他低低道着,下瞬微微伸手将她横抱在胸前,朝着內寝行去,而后,将她小心放在榻上,人
未曾离去,始终站在榻边,“闭眸,好生歇着……”
容陌声音之中,夹杂着一丝惊惶,他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似不被控制一般,体内那个冷冽的自己,似乎想要喷薄而出,却并非是担心伤害阿九,而是……而是……心中极为恼怒!
“阿陌……”莫阿九似有担忧,未曾闭眸,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无碍……”容陌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可体内,另一个他却似在飞快的占据着他的身体,以至他周身的气息都在急剧变化着。
莫阿九本顺从容陌之意,闭上双眸的,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陡然睁眸,那一瞬,只看见容陌眉眼间尽是复杂。
她似乎……有些明了了。
“阿陌,你要离开了?”她低低问着,双眸间竟浮现一丝惊惧。
“睡你的!”此番,容陌声音陡然冷厉,眼底狼狈一闪而过,最终消失在深邃的双眸之中,再不见踪影。
莫阿九微怔,她知……那个温柔的阿陌,已然陪在她身侧太长时间,她该知足了。
缓缓闭紧双眸,却终究因着心内难安,始终了无睡意,睫毛细细颤着,她等着容陌离去,她其实……睡不着。
“怎的?朕在此处,你便入睡不得?”榻边,男子冷冽之声陡然传来,言语深处,添了几分烦躁。
莫阿九猛地睁开双眸,她未曾想到……容陌竟然……未曾离去?
察觉到女子眉眼之间的惊讶,容陌神色越发阴沉,方才也不知哪个女子满
眼惊惧问他“是否要离开”,那神色,分明是不盼着他离去了!
更诡异的是他!
竟然当真未曾离去,如鬼魅上身一般。可这个女子,竟因着他站在此处,而入睡不得,分明在说,是他害她不能入睡的!
亦或是……她只对另一个“懦弱”的阿陌敞开心思,没有顾忌?
“闭眸,歇着!”容陌近乎命令版启唇,目光直直盯紧了榻上女子。
莫阿九一僵,最终顺从了容陌的意思,闭紧双眸,一动未动躺在榻上。
容陌望着难得听话的女人,心底,竟然有一丝……暗喜,良久,他猛地冷起面孔,转身愤愤离去,迅速离开去锦宫!
他当真痴傻了!竟然会因着那女子听话而暗喜?
痴傻了!
待得行至去锦宫门处,方才发现,严嵩还有轿撵正候着。
容陌本有些焦躁的神色陡然凛起,气息顷刻间冷凝下来,双眸尽是冰冷,再无方才难得的复杂。
“皇上,今晨您未曾上完早朝便退朝了,文武大臣们的折子都送到御书房去了,您看您……”严嵩匆匆忙忙跟在容陌身侧,鞠躬禀告着。
“……”容陌未曾言语,甚至连轿撵都未曾上,一袭白袍如光芒在身般,飞快朝前方行着,却不知多久,他陡然转身:“备马!”
“什么?”饶是跟在容陌身侧多年的严嵩,此刻都有些怔忡。
“备马!”容陌再次道着,声音隐隐泛着几丝冷冽。
“皇上……”
“听不懂朕
的话?”容陌转眸,眸光微微流转,眉心越发紧缩,下瞬,人已飞快朝宫门处行去。
“皇上去往何处?”严嵩匆忙紧跟了几步,飞快询问道。
“大牢。”
戌时。
本闲散阴暗的大牢之内,却因着一人,上至大理寺卿,下至小小狱卒,均诚惶诚恐现身在大牢之内。
而容陌,却只安静坐在木椅之上,双目慵懒品着其他人递过来的浓茶,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偶有茶杯碰撞的清脆之声,他亦无甚反应,却让那周身之人越发惶恐,抖如筛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