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依旧静静坐在阑窗前,面前换新的杯盏早已温凉,她却恍若未觉,未曾喝上一口。
温林氏说的那般曲折离奇,就如同以往父皇给她讲的话本中的神仙妖怪一般。
她的表情那般冰冷,毫无波澜到让人心惊胆战。
“莫姑娘,如今,我惟愿你能救青青,若是这般,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再无任何亏欠,只是陌路之人!”
再无任何亏欠,只是陌路之人。
这般决绝的话,莫阿九抬眸,静静望着眼前的妇人,前不久在她心中,这个妇人还是一个救了她的好心之人。
可不过短短几日而已,便……这般大的转变。
这个将自己诞下却未曾养护过的妇人,这个当初险些将她勒死的妇人,是怎么敢坐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的?
也许,于温林氏而言,她莫阿九,不过只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且这个人物,恰好可以救她的女儿吧。
只是……她却宁愿自己的生母早已死去,也不愿……是这般真相。
因为真相,血淋淋的,要她如何承受?
莫阿九的存在,似乎只是温青青温婉之下的阴影,就好像……一个无关重要的路人,随时都可舍弃。
所有人都希望她救温青青,哪怕……她那般害怕,却无人在乎。
也许,于这些人而言,莫阿九的价值,便唯有这身血了吧?
“若是……我不救呢?”好久,她缓缓抬眸,望着温林氏
,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生母,这个……逼着自己送死之人!
温林氏的神色蓦然一变,她望着她目光紧绷:“穷极一生,我会寻到可救青青之人,而后,诅咒莫玄,永世不得超生!”
温林氏恨父皇,所以,她这个和父皇生下的女儿,也恨了,恨之入骨,那般明显。
莫阿九指间微颤,良久,她微微勾唇:“我须得……好生考虑一番……”只是那笑,竟比哭还要难看。
“莫姑娘!”温林氏紧盯着她,目光清冷,“只有三日之期了,青青再耽误不得!”话落,她起身,便要徐徐离去。
只有三日……
莫阿九唇角的笑,终究渐渐消散:“若是那天……”她随之起身,静静启唇,不知唤她为何,便不唤了,“若是那天,在那条窄巷之内,马匹受惊之时,你看清是我,可还会将我推开?”
还是……若是她的话,便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些许静默,“我注意你有一段时日,这般近的距离,我不至于认不出是你!”
放下这番话,温林氏起身,径自离去,再无回首。
不至于认不出是她,便是……认出了吧?认出了,依旧出手相救……
为了温青青也好,为了这身血也罢,总归是救了……
三日,便三日吧。不过三日而已!
她起身,怔怔走出了茶肆,官道两旁,郁郁葱葱,清风和煦,天色甚是晴朗。
“父皇,别家
幼童都有母后,父皇,我的母后在何处啊……”前方,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孩抓着穿着龙袍男子的手,泪眼朦胧。
“阿九啊,你怎的又哭了!”男子眉目分明俊朗,可却带着一丝手足无措,“你想找你母后,你父皇也想呢!”
父女二人相顾无言。
“父皇,母后究竟是何人啊?”女孩终于平和下来,仰头问着,双眸圆睁。
“她啊……”父皇眯了眯眸,似在回忆着什么,“温柔善良,贤淑动人,只是可惜未曾把这优势传给阿九,阿九和小猴一般丑……”
“父皇……我丑……”女孩满眼委屈,似又要哭了。
“刚刚是父皇口误,口误!”男子一拍脑门,“阿九啊,你不丑,天底下的女子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我的阿九好看!”
“父皇,既然我好看,为何……母后不要我了?”
“谁说的?”男子睁大双眸,不怒自威,“你母后可从未不要你,她此生最爱你了,比你父皇都爱,她只是命薄,驾鹤西去了,懂吗?”
她此生最爱你了,比你父皇都爱……
父皇的话,静静在她耳畔想着。
莫阿九本徐徐前行的脚步,蓦然便停了下来。
父皇撒谎了,那个自称是她生母之人,一点都不爱她,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像父皇一般爱她之人。
再也没有了……
温林氏说,她会用余生诅咒父皇永世不得超生,她怎么能够让她诅咒……怎
么能……
茶肆的正前方,一家酒馆的旌旗静静飘着。
莫阿九迟疑片刻,望着那写了一个大大“酒”字的旌旗出神,好久,她缓缓上前,再从酒馆出来时,手中已提着一坛黄酒,身形缓慢。
未曾回到别院,她只是安静靠在别院后的丛林之中,找了个舒适的位子,坐了下来,看着郁郁葱葱的丛林,听着远处鸟鸣,饮着坛中黄酒,双目逐渐朦胧。
只有醉了,脑子里似乎才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才会这般朦胧纯粹,才会这般舒适……
莫阿九眯着眼睛笑了出来,可是笑着笑着,泪水蓦然不受控的流了出来。
原处,似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