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极深,已近丑时。
当寝宫门扉被轻轻扣响时,本卧于软塌之上的莫阿九几乎顷刻间睁开双眸,眼底分明无一丝睡意。
她一直在等着,而今,终于等着了!
只是门外,动静悄然,好久,方才想起脚步声,沉稳而矫健,却半丝无走向內寝的意思,只安静朝小书房处行着。
指尖微颤,莫阿九终是深吸一口气,起身,“吱——”的一声打开內寝之门。
原本走向小书房处的容陌,动作蓦然僵住,手正要推开书房门,终是未动半分。
“我有话同你讲。”好久,莫阿九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喑哑,听来似是好久未曾言语一般。
容陌似被惊到了,双眸间飞快闪过一抹惊喜,却不过转瞬即逝,待他转身面对莫阿九,神色已然变得冰冷从容。
“什么话?”他启唇,声音暗沉。
“当內寝来吧。”莫阿九微顿,侧身让了身边的空位。
容陌迟疑片刻,终还是跟了上去。
內寝门扉悄然关闭,莫阿九径自坐在木椅之上,见到容陌,也只是安静以头示意一下:“皇上请坐。”
容陌睨她一眼,坐在她对面,神色微凛。
“容陌,你可爱我?”未曾想,容陌方才坐下,便听见对面女人这般问着,声色俱厉毫无情绪。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容陌眉心瞬间紧蹙,直觉问着,这个女人今日,未免太过反常。
“不过一个小小问题罢了!”莫阿九听罢他的回答
,只轻轻嗤笑一声,手指骨节缓缓敲着桌面,下瞬,她以下巴点了点一旁的砚台,“容陌,若不爱我,便将那诏书批了吧!”
爱她亦或是放她离开!
总要选一个啊!被困在这深宫内,冷漠一生,她终是不甘心。
彼时,他们初时之际,她也曾羞红双颊颔首道:“容陌,本公主倾心于你。”
后来,父皇逼婚时,她望着长跪不起的他满目心疼:“容陌,我只是爱你罢了。”
再后来,他们成亲了,成亲之日,喜帕之下,她悄然欢喜:“容陌,不爱我也无甚关系,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再后来,便是废后了,她已心如死灰,却执意求一个结果:“容陌,你可曾爱过我,一瞬间那种也算!”
而今,她终究可以淡然平和说上一句:“容陌,若不爱我,便将那诏书批了吧!”
听闻她的话,容陌的双眸陡然阴沉,他盯紧身前女子,方才她唤住自己时心底冒出的点点欢欣,终是消失殆尽,早该知她的固执!
“莫阿九,你再这般,朕真的会生气!”他的语气,认真的吓人,龙颜大怒,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莫阿九却双目平淡无所畏惧:“容陌,你素来心思缜密,我的什么事,终逃脱不了你的眼睛,你知道的,而今,我很认真!”
和当初执意嫁给容陌一样,而今想要离开,也是认真的。
“你真以为朕会相信你?”容陌嗓音蓦然阴寒,“莫阿九,你当真以为
朕信你?方才你唤住朕,可非这般冷淡,问问你的心,你敢说而今你对朕无半分情愫可言?朕,绝不相信!”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莫阿九望着容陌,有一瞬,她觉得自己能被他拆吃下肚一般。可是他终究不懂,她所想要者,不是这个自称“朕”的高高在上的皇上,而只是……一个爱自己的夫君罢了!
“容陌,批复了吧。”莫阿九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虑,而今你我二人为何还继续纠缠不休?今日我终于想通了,不外乎不喜欢罢了,自我想要逃离那一刻起,便是认真的,所以,批了折子,将这场错,终结于此!”
只要批复,就好。
“莫阿九……”容陌声音似有震慑,好久,他目光凌厉,“不准说不喜欢,五年前,你明明就是因着喜欢朕,才强要嫁与朕,打乱了一切!”
“是啊……”莫阿九轻轻点头,竟是认同了他的话,“容陌,我不会说不喜欢……”
她的声音,似是叹息。
她太过平和,以至容陌眉心越发紧蹙。
“皇上,而今,你要听清楚了,”莫阿九抬眸,唇角似笑非笑,“从今往后,你,我不爱了,再也不会爱了!”
“我只要离宫!”
只是想要逃离这冰冷深宫而已,并非不喜,而是……再不爱。
她再也不会爱他了。
女人的话,一遍遍在容陌脑中回荡,余音缭绕,却夹杂着利刃,一遍遍割着他的心
口处,钻心的痛。
他怔怔坐在木椅之上,神色竟已说不出是呆愣亦或是疏冷,以往的华丽矜贵均数消失,唯余呆怔与震慑。
这一瞬,时间恍若停止,再无前行。
却不知究竟多久,容陌蓦然轻笑出声,他望着莫阿九,声音清冷疏离:“莫阿九,你不就是想让朕废了你吗?你当真以为,朕离不开你?”
莫阿九一动未动,事实上,她从未这般认为过,容陌……岂会离不开她?
从来都只有她无法离开他罢了。
“莫阿九,你不就是想要朕批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