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年不节的,村里大都是老人和孩子,少有青壮留守。
所以,胡桂枝开着一辆小车从村委路过的时候,被放假在家玩疯了的孩子们围住了。
【桂枝桂枝,你都开上小汽车啦,看来城里真的遍地都是钱啊!】
【桂枝,你家老狐狸今儿个过寿,会不会请咱们上你家喝酒吃鸡啊?】
【对啊,桂枝,我奶奶想找你家老狐狸求一张平安符,能不能不收钱啊?】
【狗蛋,只要你能被老狐狸请进他家大门,随手在围墙上撕一张黄符下来,估计都够你防身的了,还用得着花钱吗?】
【钢镚儿,谁不知道你上次翻墙被电打了,头发竖了好多天不敢去上学哈哈哈!】
【什么电啊,就是那些黄符,胡爷爷家院墙上压根就没有铁丝网!】
几个捣蛋鬼凑一块儿,一言不合就互相揭短,没事戳人肺管子。
胡桂枝摇头,他一贯老实,因为这几年隔三差五地就回家看爷爷,被村里这些爱跟在大孩子后头玩闹的小家伙缠上了,老远见到他就会一窝蜂都扑上来。
【我爷爷要是听见你们叫他老狐狸,猜猜他会不会半夜招点儿什么东西去吓唬吓唬你们……】
胡大力生平最讨厌别人叫他老狐狸,那十年,他头上插的纸牌子上头就是歪歪扭扭写的这仨字。
如今再被提起,会勾起他满腔愤懑和憋屈,还真干得出召唤孤魂野鬼上门问候全家这样的事。
笑闹的孩子们齐齐一僵,后退好几步把路让开。
他们个个都在心里暗骂——这桂枝长一副老实样子,心底蔫儿坏,老用这一招,偏偏又很管用。
【行了,都散了吧,老头估计都等急了,你们谁要是想去我家的,随时都能去,我家老头又不吃人!有那么可怕吗?】
胡桂枝伸长了脖子,确认车子四周没有小崽子之后,一脚油门就上了村道。
这路真该修一修了,窄得后视镜都不能打开,稍不注意就会被磕掉一块漆。
【吱吱~】
我主动把一只手手搭在胡大力的手背上,看这老小子从面碗里抬起头来。
老头,改天给我做点儿炸鸡吃吧,这白切鸡吃多了,嘴里淡得出鸟来。
胡大力失笑,大仙除了吃这方面挑剔,别的时候还算好伺候。
【行啊,正好桂枝回来,明儿咱们蹭他的车进城去,也该置办点日用品了。】
【嘀嘀——嘀——嘀——嘀——】
门外响起刹车的动静,紧接着就是胡桂枝标志性的两短三长喇叭暗号。
惊飞了附近树上的鸟雀,无不骂骂咧咧地飞去后头山林里躲清静。
胡大力和黄大仙同一时间昂起头,看着大门的方向。
【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看看手表,才刚过七点,桂枝这小子估摸着三四点就出发了,唔,还算有良心。
胡桂枝有钥匙,他也没指望爷爷会给他开门,直接下了车自己插钥匙。
【哟,您老吃早饭呢?咋不等等我啊?】
胡桂枝也没顾得上把后备箱里头的东西倒腾下来,一开门就看到两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桌上那一海碗葱油面散发着浓郁的葱头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胡大力仔细打量了孙子的面色,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臭小子,不是答应过爷爷不在外头招惹不三不四的人吗?你这元阳怎么回事?!】
胡桂枝刚凑到书桌前,听到爷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差点摔到桌子底下去。
【爷爷……咳咳,我都二十五啦,你不是说我只需要两个本命年之内不失那啥吗,我都被哥们儿笑话好几年了,爷爷……我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啊……】
胡桂枝一张脸乍黑乍红,又尴尬又气闷,恨不能掀桌。
他刚把手放在桌上,还没动作呢,大仙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手就软了。
胡大力两根手指头搭在他手腕内侧,凝神听脉,脸色渐渐黑沉。
【唔,虚浮无力,肾阳亏损,我给你的玉佩呢,给我看看!】
童子鸡头一回沾那事,不可能会虚耗成这样子,难不成碰到懂行的老江湖了?!
胡桂枝老老实实地把脖子上那块玉佩拉出来——
这是胡大力当年怜孙子体弱,八字又轻,动用了江湖关系寻摸到的一块唐朝的暖玉,温养心脉,保他健康长大。
暖玉戴了这么多年,从不离身,连红绳的颜色几乎都没有变过。
太阳已经升起,胡大力掌心里的暖玉微微偏了个方向,莹润地散发着暖白的光泽。
【吱吱——】
不对劲,有妖气,骚狐狸味儿!
我凑到暖玉跟前,仔细嗅了嗅,唔,没错,真的是骚狐狸味儿!
胡大力眉头打了结,他也发现了一团如蛛网一样的黑线,像活物一样在暖玉中心位置咕涌。
在胡桂枝错愕的眼神下,暖玉被胡大力用力拽了下来。
当年被他用剪子也剪不断的红线咔地断成了两截,断口像是刀劈斧砍一样整齐。
【爷爷?!】
【臭小子,回头我再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