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昭把扇子放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就这么办吧,听闻纳喇国那边今夏水草丰美,兵强马壮,国力愈加丰厚。朕想着,等康国事了,便亲自去巡防北边防线。”卫景昭着意问道,“慕怀风,可愿为朕效犬马之劳?”
慕怀风上前下拜,“臣必会恪尽职守,守护皇上平安!”
赵和见国事商量得差不多了,便小心出去给小相子传话,告知他可以引青栀过来了。
君臣们又就夏日防灾之事说了会儿,赵和轻轻推门进来,和卫景昭附耳说着:“皇上,瑾小主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勤政殿外等候。”
卫景昭颔首,对大臣们朗声说:“既无什么其他要紧事,便散了罢。”
怀风跟着父亲退出勤政殿,一抬头,阳光下立着一位含着温婉笑容的美丽女子,旁边有宫人为她撑着遮阳的罗伞,一身碧玉色的衣裳,亭亭袅袅,朱唇皓齿,正是许久未见的傅青栀。
大臣们都懂得觐见后宫妃嫔的礼数,所有的人便都向她行礼,请她先行。青栀颔首以礼相待,腰间碧玉宫绦一动不动,裙下莲步轻移,从众人面前缓缓走过。
怀风低着头,看
见青栀的裙裾越来越近,听见青栀同自己的父亲打招呼,银铃一样的声音,说的是:“许久不见慕伯父了,伯父身体可还健朗?”
慕敛躬身,语气恭敬地道:“劳小主关心,臣尚且康健。”
青栀点头,嘴角轻弯,“看着伯父确实是中气十足的模样,如此我也放心了,请代我向慕伯母问好。”
慕敛还未回话,怀风忽然很小声地抢着说了句,“愿小主亦康健。”
这话一说,慕敛愣了,青栀也愣了。怀风是一个处处都要做到妥帖的人,按说绝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万千的念头转了转,青栀觉得,许是因为这天是自己的生辰吧,所以他才会把一腔的祝愿都凝在这一句话上。
然而青栀从那一方被冷落的绢帕上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窥见了怀风的心意,眼下愈发要避嫌,因此只是淡淡地说:“多谢慕大人吉言。自赏荷宴后,许久未见芷郡主入宫了,倒还有些挂念,请大人亦帮我带一句问好。”
这样疏离的话语,又刻意提及他的妻子,已经是把怀风推到很远。怀风心里有难言的滋味,慕敛却觉得青栀很识大体,
这话说出来也很体面懂事,当即代自己的儿媳谢了恩。
青栀又点了点头,从二人面前走过,赵和从殿内出来,语意欢喜地把她迎了进去,“皇上正等着小主呢。”
幽幽的“吱呀”声响在慕怀风的耳边,勤政殿精雕细琢的门在他的背后慢慢关上,仿佛一道不能逾越的天堑,昭告着二人再无关系的如今。
慕敛粗犷地惯了,也不掩饰地狠狠瞪了怀风一眼,拂袖而去。怀风在其身后默默跟着。
回到将军府后,慕敛横眉竖眼,直接让慕怀风跪在正堂外蒸腾着热气的条石地上,因路上冷静了些许,这会子倒想起来了要避开下面的人说话,极严厉且小声地说了句:“她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你这逆子去插嘴关心?跪在这里,好好想想自己今天到底做错了什么!”
怀风一言不发,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夏天的太阳无穷无尽地散着热量,不一会,慕怀风的汗出了又干,已是好几个轮回。
且说勤政殿里,青栀行过礼后,才笑着把手放在卫景昭向她伸过来的手掌心中,走到了夫君身边。
“做什么要我来勤政殿?这里妃嫔不可擅
入,若是太后或者皇贵妃娘娘问责,景昭可要为我说话才好。”青栀故意地道。
卫景昭起身把她往殿中带着走,“朕原是想着去锦绣宫陪你一天,刚好朝政上有些事,朕便寻思,不如带你在乾明宫逛逛,你不晓得这样好的天气,若登了顶,是怎样好看的场景。等赏完了景咱们还是去猗兰殿用膳,到底规矩要守着。”
相较于那些金银玉器的赏赐,青栀反倒觉得这样的思量更是用心,她忽然站住,卫景昭奇道:“怎么?”
青栀上前一步,双手轻轻环住卫景昭的脖子,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小声而又柔情地说:“我很开心。”
卫景昭也揽住她的腰,沉声说:“朕不知道送你什么东西才好,想了这么些天,今天刚好碰上这些事,朕想,你大约会喜欢和朕一起看看这京城的风光。”
“我喜欢。”青栀缓缓离开卫景昭,拉着他的手往阁楼上走,“景昭,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待我,我现在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兴。”
自己的心意被人知道看重,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之一。卫景昭看着眼前一直挂着灿烂笑容的人,她发间
的珍珠若隐若现,温润无匹;她的青丝乌黑如瀑,挽住了丝丝缕缕的情思。一身碧色的衣裳宛如一块剔透莹然的美玉,隔绝了所有尘世的不堪,下颌的曲线优美,搭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不施粉黛,颜色却如早霞映雪。
卫景昭心里竟然大动了一动,他觉得,此时此刻,坐拥天下的自己,竟然就想把一切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阁楼上,青栀仿佛一个先前被蒙住双眼的人,眼界一下被打开。目所能及之处,是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