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川先遭贬斥又被扫地出门的消息很快传开。
他虽打了周鸿远,但只打了一拳,不算什么大罪,陛下罚得这样狠,其实是在给世家吃定心丸,陛下是不会让太子和裴景川继续胡闹下去的。
而裴家在这个时候把裴景川扫地出门,也表明裴家不愿与世家为敌。
这么多年一直活得顺风顺水的裴家三郎这次怕是自视太高,要被踩进泥里了。
这些暗流涌动裴景川并不在意,他趴在医馆的床上等着姜媚给他上药,姜媚还没伸手,他就抢先开口:“软软,轻点儿,疼。”
现在知道疼了,在祠堂的时候但凡你服句软,也能少挨几鞭。
家里又没有外人,演这么逼真给谁看呢?
姜媚冲着裴景川的后脑勺瞪了好几眼,上药的时候动作还是放轻了很多,饶是如此,裴景川还是疼得绷紧身子,好些伤口又崩裂流出血来。
姜媚看得直皱眉。
在医馆住了三日,白亦才找到一座一进的宅院。
宅子在盛景街尾,虽靠近闹市,但不算吵闹,离刑部也不算太远,就算没有马车,裴景川走路过去也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宅子里面家具齐全,马上就能拿到房契入住。
裴景川倒是不挑剔,姜媚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砍了两百两银子下来,最终以五百两的价格成交。
拿契书的时候裴景川突然对姜媚说:“花你的钱买的,写你的名字。”
可那些钱也是因为他才有的啊。
姜媚想反驳,裴景川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这么快就忘记怎么写了?”
说着话,裴景川在契书上写下姜媚的名字。
他虽受着伤,这字却还是行云流水,遒劲有力。
姜媚看着自己的名字,鼻子有点发酸。
以前她在家不是被打就是被骂,对那个家一点儿归属感都没有,几经辗转到了花楼,仍是朝不保夕,在祁州的时候倒是有一点儿家的感觉,但因为没有去官府登记造册,她也始终保持警惕,可是现在,她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宅院。
房主急着拿钱,姜媚在他的催促声中回过神来,按了手印完成契约。
桌椅板凳可以将就用,但床褥床帐锅碗瓢盆这些还是要买新的,还有柴米油盐也要添置。
姜媚列了一个清单让白亦和清檀一起去采买。
做完这些姜媚才发现裴景川一直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有些灼热,姜媚不自在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裴景川摇头,一脸认真,“就是觉得你今天格外好看,想多看两眼。”
裴景川眸底不带情欲,是真的觉得她刚刚很好看。
姜媚脸热,正想岔开话题,又听到裴景川说:“东西都添置得差不多了,该找人做门匾了,我知道有家店的木匠很好。”
若要自立门户,最重要的便是匾额。
姜媚之前没想过这个,被裴景川这么一提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房契上写的是她的名字,那门匾该怎么写?
正想着,裴景川已开口道:“虽说我现在被贬了职,但这一手好字还没丢,这门匾由我题字也不算辱没了它,这院子不算大,叫姜宅足矣。”
姜宅二字戳中了姜媚的心脏,她怔怔地看着裴景川,说不出话来。
裴景川说要靠她养的时候她并未当真,到了这会儿才意识到,他竟然没有开玩笑,而是真的要跟她住。
这宅子写的是她的名字,挂的匾额也要写上姜宅二字。
他演了一场大戏从裴家脱离出来,第一件事竟是陪着她自立门户!
一旦挂上这匾额,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他裴景川被美色冲昏了头,不惜离开裴家,入了这名不见经传的姜宅。
“我尚且还有亲人在世,挂姜宅的门匾怕是不妥吧。”
姜媚小声反驳,虽竭力克制,声音还是有些轻颤,泄出一分哽咽。
她以前怨过裴景川不给她赎身,也因为身份的悬殊一直想要从他身边逃离,她所求的不过是有自己的安身之所,能够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再被人肆意轻贱。
她以为要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却在不经意间被裴景川送到了她面前。
“姜宅”二字落到姜媚耳中,甚至远胜于周鸿远当初说的那句“我娶你”。
“按照昭陵律例,从你被卖的那一天起,你和你的家人就没有关系了,两年前你已恢复良籍,可以自立门户。”
“可是……”
虽然很感动,姜媚还是觉得不妥,然而她刚开口,就被裴景川打断:“没什么好可是的,昭陵律法我比你熟,我说可以就可以。”
裴景川语气坚定,显然已经打定主意,姜媚皱眉道:“可这样别人会笑话你的。”
他被贬斥,又被扫地出门,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若再发现他住进了姜宅,他还有何颜面?
姜媚一直强忍着情绪,眼眶红得厉害,水光潋滟。
裴景川走到她面前,抬手帮她擦了擦眼角,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若连这点儿事都扛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