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放课后推着脚踏车经过天桥的时候周始不期然地遇到了曾给他讲司马光砸缸故事的陈建豪。 车鸣鼎沸中陈建豪静默无声地站在天桥的边缘仰头眺望远方。他眼帘半阖,侧脸清寂,带着一层无形的郁悒的神色,黄昏中的夕阳像是凝固的绛红色血团一样散发着瑰丽的光芒,将他整个人渲染得像是一道血痕。 意识到了旁人落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散的目光时陈建豪转过了身。他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曾在公交车上一句话就揭开了他虚假外皮的男生,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哟,又见面了,真巧啊。” 周始点了点头,而后放下脚踏车后轮位置的脚撑走到陈建豪的身侧。他掏出手机打字问道你在看什么呢你的眼睛看上去很悲伤。 陈建豪愣了一下,“我的眼睛看上去很悲伤”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眼眼皮,接着摆出了一个惯常做的微笑表情,“可我明明在笑啊。” 看着明明表情在微笑,眼睛却疲惫又忧郁的陈建豪,周始打字道不想笑你可以不笑的。你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陈建豪抿了抿唇,道,“可是如果我不笑的话会显得很消极。”说着他垂下眼睫将眸光投落到天桥底下正在等待绿灯亮起的车河上。天桥下等距离排列的车辆们正在等待红灯的结束,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又都沉闷无趣。他的眼珠黑沉沉的,沉得像是夜里的河,“我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只不过是活得有点累而已。你说,人为什么非要活着呢” 这个问题周始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实际上在陈建豪问出口之前,他甚至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微微蹙眉思索了几秒钟,而后快速打字道你刚才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我非活不可的理由。但人不就是这样么,被生下来,然后就接着活下去。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看完周始打在手机屏幕上的回答后陈建豪轻笑了一下,“真的假的你真的没有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吗这样看来,我真的和你完全相反啊。”他笑得肩膀都微微发起抖来,“这样看来我真的好愚蠢哦。真是的,一直以来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活啊。” 周始看着陈建豪因为虚假的微笑而弯起来的眼睛,再一次打字问他你看起来不太好。你真的没有遇到不好的事情吗 “没有,我很好啊。你干嘛这么关心我我们明明才刚认识不是么。”陈建豪淡淡地笑了一下,接着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一直这样追问的话我会误会的。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不好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你要帮我解决吗” 闻言周始点了点头,很干脆利落地在手机上打字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试着帮你解决。 陈建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一时间没有说话。 不远处闹市区的灯光亮起来了,马路上的信号灯也在闪烁,霓虹灯光和夕阳的余烬混杂在一起将城市渲染得光怪陆离,车辆和人群不停地穿梭其间,川流不息。陈建豪不自觉地把背部靠在栏杆上,身体跟着往后仰,城市沉闷,夏风炎热,饱含热度的大风将他白色的衬衫衣摆吹得摆动起来,把他吹成一颗随时会跌堕坠落的星星。 周始伸手扳过陈建豪的肩膀,而后在对方看向他的眼神露出明显的疑惑时张开嘴巴慢慢说出了三个字的口型很危险。 陈建豪的目光从周始开合过的嘴唇移动到他耳朵里塞着的助听器,再移动到那双含着真切关心的眼睛上。对方的眼睛形状姣好,睫毛纤长,眼尾稍稍向上翘,眼瞳比起普通人要黑上一个度,是接近黑曜石的颜色,明净又纯粹。他看着他的眼睛,心脏微微颤动的同时轻笑起来,“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让我自己掉下去的。” 闻言周始这才将自己捏在陈建豪肩膀上的双手挪开。 陈建豪伸手揉了一下自己两侧还沾染着对方手掌温度的肩膀,犹豫了片刻后抬眼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说过的那个约定吗” 周始打字道当然记得。那时候你说了如果我们还能碰到的话就一起吃冰沙。 见周始没有忘记他曾经随口说过的话,陈建豪不由得微微地笑了一下,“那你现在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吃绿豆冰沙好不好” 周始立刻点头,笑得眼睛跟着嘴唇一起弯了起来。 在绵长难耐的台北的夏天里,绿豆冰沙是很受欢迎的甜水饮食,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周始推着脚踏车和陈建豪下了天桥后随便找了一家清凉少人的巷弄小店走了进去,点了两杯绿豆冰沙。 这家店的店主是一位背驼得很厉害的阿嬤,她虽然头发都白了但是精神气很好,制冰的动作也是十分利落。螺旋状的搅拌棒在嗡嗡运行的时候店主阿嬤很自然地和他们聊起了天,“不要以为我是阿嬤就会给你们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古早手工摇摇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