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接风洗尘
这一瞬,史云腴放下所有对史云鸢的怨念,抬脚走向九曲桥的那一端。直到在老郡公面前躬身拜下,她才开口道了声:“阿翁,未能在您身前尽孝,是三娘不孝。孙女来晚了。”
老郡公却带着如往昔般慈爱的笑,和闪烁在眼中的泪,一遍遍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何能怨三娘不孝?合该是阿翁对不住你”
他那话语中满是愧疚与思念。
曾经的阿翁,不是没有为了孙辈努力争取,他劝赵氏留下,他骂儿子回头。可儿女们各自的因,已结出了悲苦的果,又岂是他一句话,一个强硬的态度能够更变的?他老了,也不中用了。
没有人再会听他的话了。他能留给儿孙的,也只剩下那些虚无的权势与家产了。
祖孙二人久别重逢的场景,感人至深。
那端趴在桥边惊魂未定的史云鸢,倒拍着胸脯想来横插一脚,没想到却被郡主身后威武的仆从拦下,梁王府的家奴,那个个都是从宫里送出来的,瞧见她个郡公府的小娘子,自是不曾畏惧。
史云鸢起了急,可碍于王府的威严,只得愤怒地拂袖而去。
这边有人狼狈吃瘪,那边老郡公拉着孙女刚想转头到自己院里叙旧,却在瞧见乖巧的史仲淑时,停了下来,“孙媳妇,这小丫头是谁家的孩子?”
一老一小在天光下对上眼神,史仲淑攥着表哥的手,毫不怯场地说:“老翁翁,我叫小淑。不叫小丫头。”闺女的爽朗,有时真叫史云腴这个当娘的头疼。想起原先在栖鹤镇的时候,她就喜欢在茶水摊上接主顾们的话茬,最后弄得主顾们和周遭做生意的摊贩,一块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麻雀。大家都说,史仲淑在茶水摊前欢呼雀跃,叽叽喳喳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小麻雀。讨喜极了。
史云腴和颜望向史仲淑,解释说:“小淑,这不是什么老翁翁,他是你的曾祖。”
小丫头听见阿娘这样说,赶忙改口道是:“哦,曾祖祖,我叫小淑~”
“曾祖?"老郡公却惑然不知解。
谢香旋便将话茬接过,与老郡公把他们几个商量好的那些话,装作哭诉般说给他听。临了说完,她还啪嗒着手绢,看着史仲淑添了句:“虽说那负心的着实叫人可憎,但这小丫头实在无辜,孙媳便暂且将她留下了。”此话一出,老郡公脸色大变,狠将檀杖叩地大道起,“博志小儿竟,竟敢学他爹那个混账,做个无情无义之辈一一读书人的君子厚德,都叫他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瞧老朽今日,不打他个残废。”
史云腴闻言惊愕望向谢香旋。
谢香旋却不以为然地挑眉看向小姑,她那眼神就好似在说:小妹放心,她有分寸。
怎料话音落去,史博志便不明所以地从九曲桥的那段走来,他还在瞧见众人后,面带微笑地问候道:“阿翁,夫人小妹,还有孩子们。你们站在这儿作甚?怎么不到咏贤斋去?”
众人纷纷循声回眸,望去史博志的眼神,或带怜悯,或带鄙夷,或带愤怒。
如此,所有人皆不约而同盯着他看的场面,着实叫人不寒而栗。史博志举目求助于夫人,夫人的眼神却心虚着飘忽不定。他转眸求助于家妹,家妹那错愕的眼神,又全然表达着:
阿兄,快逃一一
可史博志却好似没有接收到史云腴传递出的信息,他只看着自己那平日里和蔼慈祥的阿翁,在他面前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拐杖。史博志定在原地,震惊不已。只闻,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大呼:“诶,诶,诶阿翁,您好端端的举杖作甚?!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咏贤堂叙过旧,一行人赶着正午到延年阁给史云腴接风去。
但瞧游廊下头,史云腴搀着老郡公走在前头,谢香旋和史仲淑扶着一瘸一拐的史博志跟在后头。而史裁风呢?却是早就疯的没了踪影。
一家人就这样从容自得漫步变换的光影之中,难得欢聚。
走着走着,史仲淑拽着史博志的另一只手,忽而可怜巴巴地望向他,她问:“爹爹,你真的没事吗?”一句爹爹,叫史博志如沐春风。
他何止没事,甚至都能跑了。
到底还是丫头好,哪里像某些混小子,只顾着自己玩闹。半分也指望不上。史博志想至此处眉眼含笑望向外甥,强忍着腿疼应声说:“爹爹没事,真的没事。不信你瞧史博志说罢想向外甥展示自己健步如飞,却被剧烈的疼痛感打败。
惹得身旁的谢香旋,一个劲地发笑。
史博志嘶了一声,望向自己的爱妻,低声说:“为夫都这样了,夫人还笑?”
谢香旋只道:“为妻就笑,你活该。”
夫妻两个言语上挤兑不休,却在相视一眼时浅笑,叫小丫头不由得歪起脑袋,只叹大人可真奇怪……这边谢香旋和史博志鹣鲽情深,那边老郡公拉着多年未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孙女,不禁关心心起她的婚事来,“三娘,想你如今也二十有余,关于终身大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人啊,终是逃不过这档子事。
史云腴垂眸笑了笑,将许多难言的隐,偷偷咽下,她说:“劳阿翁挂心,这事有缘自会来。无缘便也强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