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泉看着画面中那两位针锋相对的委员,心中剧烈震动起来。
作为军人,他对放弃属地向敌人退让的举动的厌恶程度更甚于孟昌易等人,但他又不得不为了大局去把握分寸。
而此刻,事情变得讽刺了起来。
向来以强硬与果决著称的陈守义,在对外政策上从来都是铁血无情,甚至不惜背上屠夫的骂名掀起对整个亚洲的掠夺。
但在对待内部问题上,他却选择了一次又一次地妥协,现在面对明目张胆起兵跟军队争斗的林枫,他的应对方式堪称软弱,在某些人看来这简直就是耻辱。
而孟昌易,这个常常在背后被人说是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委员,他的身上纠缠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利益网络,支持他进入最高委员会的除了那些老派的保守派,还有大量陈守义的政敌。
他占有一张决议席位,本就是某个群体为了遏制正在快速抬头的激进派的杰作。
这个群体,在对外问题上的主张向来都是持保守态度,或者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反对陈守义制造的火种计划,更反对试图扩大战争范围的激进派的主张。
而对待内部问题上,他们的处事方式却堪称强硬,更甚于对外开刀的陈守义。
此刻,双方在关于此事的处理意见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属于两个完全背道而驰的极端。
“陈守义。”孟昌易冷冷开口,“难道你打算任由他这样分裂大夏吗,还是说你一直纵容他在南方胡作非为,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
如此诛心的话一说出口,屋内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仿佛就差捂着耳朵装作没听见了。
陈守义跟孟昌易互有嫌隙,在旧宫就是公开的秘密,陈守义恼火他处处阻挠自己推进改革,孟昌易则恨陈守义放纵权力体系之外的人坐大,给了他们分食上层利益的机会。
还有那最让人厌烦的战争,也是陈守义带着一群激进分子裹挟委员会主动发起的。
陈守义眼中跳动出一丝微末的杀机,他直视着孟昌易开口道:“我作为决议委员,有权利对任何可能伤害共和国利益的行为举措提出批评和反对意见,你难道要剥夺我说话的权利吗?”
孟昌易嘴角勾起讥诮地笑意:“关于这件事,委员会已经完成了表决,难道你一个人要反对整个委员会的决定吗?”
“情况已经发生转变,我要求重新裁定这次事件。”
“你以为这次会有多少人支持你?”孟昌易冷笑着凑近麦克风,低声道,“秘书长阁下,您听见陈部长说的话了吗?”
众人愣了一下后便迅速反应了过来,原来会议频道里,有一位在旁观但一直没有开口的人物。
“很抱歉,陈部长。”屏幕上跳动出一个男人的脸,他静静地看着陈守义,随后继续说道,“孟委员的意见与元首的意见不谋而合,我代表元首否决你重新表决的提议。”
屋内众人纷纷起身,但大家都很识相地没有说话。
陈守义看着那个一直在幕后旁听了整场会议的秘书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孟昌易他算什么东西?
他的资历连某些下级委员都不如,他凭什么代表整个委员会。
可他就是获得了授权,这背后的意义,也许早就是心照不宣地秘密了。
他只不过是替秘书长,以及秘书长身后那位主人传话的“家臣”罢了。
不是孟昌易要反对他陈守义,也不是孟昌易要跟林枫火拼,而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以及他们拥立出来的代言人要这么做。
陈守义要说服的不再只是一个孟昌易,也不只是半数以上的决议委员,更加不是总参的某些实权军官。
他要说服的,是牢牢把持着北方,掌控着这片土地命脉的所有利益相关者。
说服这群从来都是对这个世界予取予求的“贵族”,请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向林枫认输,让出海道甚至让出整个东南沿海,然后期待着林枫就此满足,永远不要对北方动心。
这可能吗?
也许这话说出来,任何一个能进入旧宫工作的人,哪怕是只有小学文化从小到大都没走出过京都的老迈清洁工,听完后都会捧腹大笑。
他要是能做成这种事,何至于连颁布一些精简政府雇员的政策都得先看他人眼色。
他能干成这种事,那他就不该只是区区一个部长兼陆军副总参谋长,他应该坐上旧宫的龙椅才对。
陈守义眼中的情绪像是被风吹过的烛火飘摇不定,直至湮灭。
秘书长似乎没有安慰他的兴趣,看了一眼手表后朝着孟昌易说道:“妥善解决这件事,不要因为某些地方武装的叛乱而损伤整个共和国的威信。”
“明白。”
孟昌易朝着陈守义得意一笑,眼中满是讥诮与鄙夷。
他正要向郑泉下达正式的命令,陈守义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个发根皆白的老头慢慢挺直了自己腰背,从桌下带起一双紧紧攥着的拳头。
那双长着老年斑的手,也许是因为签发过太多制造血腥杀戮的文件,此刻指尖竟仿佛要溢出血来。
他目光平静地直视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