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啸天的头刚探出马车,就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惊的景象。
一个又一个火球如阵雨砸在林间,整座林子燃烧了起来。火舌舔舐着枝条,树叶顷刻枯萎,林中没有风,热浪却如暴风一般四下扑溢。
滚滚浓烟阻挡了重甲士兵的视线,他们拔出腰刀,漫无目的地挥舞,却不知该向何处进攻,偷袭的火箭来得太快太猛,一浪高似一浪,永无止境似地射向人群与树枝。
马儿受了惊,发出尖锐的嘶鸣,有士兵试图控制自己的坐骑,却被踩在马蹄下。
转眼之间,数百重甲士兵乱作一团,好在他们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很快分出人手冲出火焰的包围,四下寻找袭击者,剩下的人将兰啸天的马车团团围住,以防来者对兰啸天不利。
兰啸天来不及喝问发生了什么,眼看烈火越烧越近,待在马车里未必安全,他找了件重甲穿上,捂着后腰跳下马车。
几名士兵从呛人的浓烟中跑了回来:“大将军,没追到偷袭的人,只找到一些他们丢下的弓弩。”
兰啸天看了眼士兵呈上的弓弩,一眼认出上面的标记:“这是青州军的兵器。”
可青州军是他的手下,为何会在这里袭击他?
兰啸天沉着脸:“再追。”
他绝不相信是青州军反叛,这伙人能拿到青州军的兵器,难道是后方的青州城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京城那边吃了败仗,青州军的兵器落到了他人手中?
兰啸天倏然想起送信人带来的消息,京城的金吾卫数次骚扰城外驻军大营,他们的战术就同现在一样,一沾即退,绝不硬碰。
兰啸天眼中闪过一抹狠意,若来的人是金吾卫,京城那头就有了大麻烦。
他命人牵来马匹:“立刻离开这里!”
这伙人多半冲他而来,他绝不能留在原地当靶子。
兰啸天一马当先,率众冲出烈火熊熊的树林。
滚烫的热浪燎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直到将火海远远抛在身后,一阵凉风扑面,才觉舒服了许多。
“大将军,这不是去京城的路!”紧跟在他身侧的随扈大声提醒。
“我当然知道。”兰啸天放缓速度,“刚才偷袭的人抓到了吗?”
随扈回头望了眼,见派出去的人手还未赶回,摇了摇头:“还没抓到。”
“那就对了,这伙人身份不明,却偏偏敢对我下手,我若现在赶往京城,岂不正中了敌人的诡计?”兰啸天沉声道,“你立刻派两个人去京城,问问老史,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随扈应声拨转马头,去后面的队伍调派人手。
兰啸天阴沉着脸,极目远眺,他们此时已来到一处荒野,远方丘陵起伏,露出龟裂的壑口。
他抬起马鞭一指前方:“去那儿扎营。”
话音未落,几排长箭突然射来,齐刷刷扎在他们行进的路上。
兰啸天赶紧一提缰绳,身下的马儿扬起前蹄,险些将他从马背上掀下。
他拔出长刀,挥开朝他射来的弓箭,但那些箭矢来得又快又密,他突地发出一声惨叫,摔下马来。
“大将军!”众人急围上前。
却见兰啸天捂着脸,指缝中露出一支长箭,血迹沿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顷刻将他的手掌染成鲜红。
众人见状大惊:“医官!快叫医官!”
这边混乱之际,燃烧的树林那头,一小队人马已在浓烟的掩护下悄悄离开。
雁安宁带人一路疾驰,直至十里之外,才寻了一个小土坡停下。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又是一拨人跟了上来。
雁安宁抬眼扫向跟来的队伍:“百里嚣呢?”
领队的冯大道:“我们撤退时分成了两路,百里将军还没到吗?”
雁安宁拧眉。
按照她与百里嚣商量的计划,百里嚣带着他的私卫负责放火,雁家护卫负责在大火烧起来以后,将追击的敌人引走,待双方摆脱追兵,便赶来与雁安宁会合。
照此推算,百里嚣一行应该更快返回才是。
雁安宁朝来时的方向望去。
空中飘着浓烟,在遥远的荒野上聚成一团,仿佛暴雨将至时飘来的乌云。
叶灵之看出她的担心,安慰道:“雁姑娘你放心,咱们西南军对这套袭扰的战术最熟,头儿他们就算找不着路,也一定不会落在敌人手里。”
雁安宁摇头:“我不担心他迷路。”
百里嚣连这一带哪里长着野果都知道,她只担心他仗着熟悉地形,去干些无法无天的危险事。
她为了吓退兰啸天,在百里嚣带人出发前特意叮嘱,让他们在林外故意扔下一些青州军的兵器。
以她对兰啸天的了解,这些兵器必会引起他的疑心。
兰啸天惜命如金,在未弄明白前方战况之前,不会轻易前往京城,待他出了树林,定会从另一条道逃走,正好与雁安宁等人背向而驰。
事实证明,雁安宁的判断是对的。
趁着兰啸天率领部众逃远,雁安宁带着剩下的人马穿过树林未燃的一边,顺利通过了这段绕不开的必经之路。
眼下唯一的意外就是百里嚣等人迟迟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