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安宁手下的三十名护卫皆是行伍出身,他们的队长雁左更是身经百战。
这个脸上有疤的汉子在大门打开的一刹那,蓦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刀柄。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令他每根汗毛都竖起警觉。
然而门内只有一人。
这人不佩刀剑,抱臂而立,目光懒洋洋落在雁左身上。
雁左只觉一把无形的刀锋抵住了他的喉咙,倘若他敢向前一步,就会身首异处。
这样的危险令他头皮发麻,他已很久没尝过这样的滋味。
自从离开军队来到京城,他从未遇到能让他心悸的敌人,眼前的男子还是头一个。
但雁左还是往前行了一步。
“在下雁左,奉姑娘之命前来拜访。”
门内的男子看着他,一动未动。
雁左只觉前方袭来的压力又强大了几分,他不禁握住刀柄,慢慢往外抽出。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雁左抽刀的动作一顿。
“还算不错。”百里嚣转身,“都进来。”
雁左感受到的压力蓦然一轻,那股冰冷的杀意没了。
他看着前方之人挺拔的背影,惊觉自己背心竟然冒出一层冷汗。
在他到来之前,接到雁安宁传书,得知自家姑娘已与西南军统帅百里嚣结盟,而这座院子的主人正是百里嚣。
雁安宁在信中告诉他,院子的后花园有条地道直通冷宫,她已与百里嚣说好,让雁左今日前来接手这条地道。
雁左不知个中经过,但他对雁安宁唯命是从,接到命令便在约定的时间赶来。
他此行带了三人,都是护卫中的精锐,他回头看他们一眼,见他们脸上毫无异色,可见百里嚣的杀气仅冲他一人而来。
他们紧随他左右,百里嚣却能在吓唬他的同时,毫不惊动旁人,雁左不禁对这位传说中的西南军统帅升起几分敬畏。
这样的人若要于乱军之中取人首级,想必也如探囊取物。
雁左收起杂念,示意另外三人观察左右,自己带头跨进院落,跟上百里嚣。
百里嚣领先他半个身形,在前面走得不紧不慢。
“你姓雁?”百里嚣问。
雁左沉声应道:“我本无姓,承蒙大将军赠予雁姓。”
他生来就是孤儿,因惯用左手,从小就被人唤作小左子。
后来他从了军,被雁来看中,收为亲卫,又因作战勇敢屡受嘉奖。
有一次,有人嘲笑他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就连死了也没人记得。
这话可谓诛心,而他当时正好有军务在身,便强忍了下来,未与对方计较。
雁来从旁人那儿听说此事,将他叫去安抚褒奖了一番,他大着胆子请雁来赐名,雁来便赠他以雁姓,改名雁左。
雁左身为雁来亲卫,本就对他忠心耿耿,经此一事更是死心塌地。
百里嚣听了他的姓氏来历,便知这个雁左定是雁家心腹中的心腹,难怪雁来会将他派到雁安宁身边护卫。
他在开门时,有意试了试对方的深浅,虽然雁安宁说来的都是可信之人,但他得亲眼瞧瞧,这些人是不是像她说的那么忠诚。
方才雁左只要敢露出一丝胆怯,他们四人就进不了这个院子。
好在,雁安宁的人没让他失望。
他带着他们来到后花园,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小水池。
水池早已干涸许久,边上结着层层青苔。
“带图了吗?”百里嚣问。
雁左未敢轻慢,从怀中摸出一张图纸:“带了。”
这张图纸由雁安宁随信送出,雁左早已将其熟记于心。
百里嚣道:“水池正中有个暗门,下去就能进入地道。”
雁左识趣地点了点头,抱拳:“多谢。”
他朝随行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跳入池中,开始摸索池底的暗门。
百里嚣站在池边看着,慢慢又问:“尸体都准备好了?”
“是。”雁左早已寻了几具尸体,准备天黑之后运入院子。
百里嚣朝地道入口抬抬下巴:“如果不够,地道里面还有很多,都是新鲜的。”
皇帝之前杀了不少人,埋尸的太监们偷懒,扔了不少在冷宫的枯井里,若非那些尸体堵住岔道,他也不会误打误撞发现进地宫的暗门。
雁左听他轻描淡写提起宫里的死人,想到雁安宁的处境,不禁问道:“敢问阁下,我家姑娘现在可好?”
“不太好。”百里嚣道,“受了不少伤,胳膊上还挨了几刀。”
雁左的神情顿时一黯。
他身为雁安宁的护卫队长,本有护主之责,虽是听命潜伏在外,但听到雁安宁受伤,仍然心中愧疚。
百里嚣睨他一眼:“早点把人带出来就没事了。”
雁左咬牙:“阁下说的是。”
“打算什么时候带?”百里嚣又问。
雁安宁只告诉他明日送段皇后出宫,却未说她打算几时出来,百里嚣知她不想麻烦自己,但她不说,他难道不会自己问?
雁左如实道:“明晚段皇后出宫,宫里必会乱上一阵子,姑娘说,她会寻个时机,提前通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