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晚收起银针,终究没有扎下去。
她一把推开他,胡乱擦了擦嘴,冷着脸转身就走。
然而她绯红的耳垂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陆瑾寒满腔的怒火消失地干干净净,像潮水般来得莫名,去的也莫名。
剥开层层乱七八糟情绪,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已经昭然若揭。
他望着时晚有些僵硬的背影,缓声开口:“时晚,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时晚头也没回。
她一头扎进浴室里,经过半身镜时,她余光不小心瞥了镜子里自己发红的脸,眼神顿时如同被烫着了一般匆匆离开。
时晚将热水拧到最大,很快她就分不清究竟是水烫还是脸烫了。
十多分钟后,她从浴室出来,正擦着头发,抬眼便看见了陆瑾寒。
她愣了下,“你怎么在这里?”
陆瑾寒手里拎着医药箱,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上来:“过来,给你上药。”
时晚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不甚在意道:“小伤,不用管。”
她故意不去看陆瑾寒,穿着拖鞋就要往外走。
陆瑾寒不容拒绝道:“过来,或者我过去。”
时晚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不想这么晚了还跟陆瑾寒起冲突,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见她乖乖坐过来,陆瑾寒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等她坐下时,他瞥见她肩膀处不小心露出来的伤口时,便笑不出来了。
他伸手想将她身上的浴袍扯开点看仔细些,时晚却反应极大,一把攥住他手腕。
那力道,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似的。
“陆瑾寒,你别太过份。”
刚才在门口冒犯了她的账他懒得跟他算,现在竟敢伸手扒她的衣服?
接下来是不是得直接强上啊?
她不跟他计较,纯粹是懒得计较,不是怕了他。
陆瑾寒垂眸与她对视,刚洗完澡的她眼睛湿漉漉的,瞪着人时像被激怒的小狐狸,仿佛下一刻就会把尖利的爪牙亮出来。
那满脸的警惕之色,俨然将他当成了图谋不轨的大色狼。
陆瑾寒好气又好笑,他无视腕上的疼痛,无奈道:“看看你的伤,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时晚表情一僵,松开了手。
陆瑾寒微微撩开衣襟,只见一道十公分左右长的刀伤出现在那雪白的肩膀上。
刀口并不深,但鲜红的血口衬得白皙的肌肤,乍一看去,触目惊心。
然而时晚从上画到此时,都没有喊半句疼,而且看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对这种伤口并不在意,仿佛早就习惯了。
陆瑾寒拿出药和纱布,一语不发地帮她包扎着。
时晚也没出声。
男人的动作很轻,指尖擦过皮肤时,带起一片难以言说的颤栗。
他离得很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似羽毛般,一下一下地扫在她肩膀上。
她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诡异,等伤口敷好纱布,她立即往后退了点,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接着陆瑾寒开始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她的手搁在他腿上,不管是上药还是缠纱布,他的动作都很小心,也很熟练。
从时晚的角度看去,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显得很专注。
这样近距离地看他,她才发现他的睫毛又黑又长,微微垂着时,会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她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
陆瑾寒的侧脸,和老师太像了。
“你今天为什么去百世商贸楼顶?”
陆瑾寒一开口,那低沉的带着冷调的嗓音便将时晚拉回现实。
提到百世商贸,时晚便想到给她打电话的那个神秘人,不过她没打算告诉陆瑾寒,随口敷衍道:“有人绑架崔圆,我去救他。小事,人我都解决掉了。”
陆瑾寒:“你撒谎。”
小丫头从一开始就对她很防备,自从他监察部京城负责人的身份揭露后,她对他的态度,除了防备,还多了些反感和敌意。
“时晚,你很讨厌监察部么?”他问。
时晚反问:“我有什么理由不讨厌吗?也许你忘了陆京的死,哦,或许你不是忘了,你只是不在乎,但我没忘。十年前,他就死在鎏金大厦,死在监察部和梅花组织的手里。”
陆瑾寒将纱布打了个结,剪去多余的,见她像猫一样迅速将手缩回去,他动作顿了顿。
随后一边收拾着医疗箱,一边说:“他是死在叛徒手里的,这些年,我也在调查这件事,或许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不必因为我的身份对我抱有不必要的敌意。”
他直视着时晚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进监察部,就是为了将当年害死他的叛徒揪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客房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时晚避开他的视线,起身:“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这些年,她和身边的人吃过太多‘自己人’的亏,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了。
在为老师报仇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