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帝没有再说话,视线瞟向敏公公所在的方向,核对数量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敏公公快步走过来递上账册,“回禀陛下,的确是九万两千六百六十两,上面有户部和兵部两位大人的印鉴,还有许大人的交接表,全部都对得上。”
敏公公话音刚落,只见许世安慢悠悠的从袖口掏出一本账册,恭谨的放在晏帝的眼皮子底下,“陛下,这是数日来同僚送给微臣的贺礼,每一笔都记录在册,还有陛下派长公主送到府上的赏赐,一并都在这里。”
晏帝眉头微微一拧,像是有些疑惑,“青儿送的?”
“正是,那天长公主说敏公公有要事在身,而她刚好要过来,就让长公主代劳了。”
敏公公服侍了陛下几十年,是个粘上毛比猴还精明的人物,见晏帝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这应该又是长公主擅自做主捅出来的篓子。
只是这长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许世子,所以许世子才在这么多人面前将话都挑明了。
敏公公很聪明,深知身为奴才的本分之一,就是要学会为主子背锅
,他脑子转的非常快,也顾不上一把老骨头在这青石板地面上跪下去会废掉,赶紧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陛下恕罪,那天正好奴才那短命的徒弟生病了,着实走不开,就麻烦了长公主,是奴才没有做好您交代的事情……”
晏帝根本就没有赏赐给许世安什么东西,那些赏赐,包括圣旨下达估摸着都是青儿一手策划的,他是记得那天青儿像是求他要了一道口谕,没想到是用在许世安身上了。
但现在即便晏帝知道这和敏公公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得不维持皇家颜面,他抬起一脚就将敏公公踹倒,“老东西,还真是恃宠而骄。”
敏公公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继续直挺挺的跪着,慌不择言,“陛下饶命啊……”
“既然是朕赏赐给你的,其他的物品也是同僚恭贺你升官之喜的,怎么你就不声不响的全部熔成了银子?”
许世安在心底冷笑,恭贺他的升官之喜?
说得好听。
处处挖陷阱等着他,他还没怎么样呢, 某些人就已经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迫不及待
想要除之而后快。
许世安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面上却依旧不改分毫,只是眼睑微敛,让人看不清他真正所想。
“陛下圣明,如今已到初秋时节,微臣任职这些天,已经接到了不少西北边陲传过来的急报,边境蠢蠢欲动,加上最近寒冻民不聊生,很多难民由北而下往京城来,微臣在朝为官,上忠君,下为民,这些金银器件不过是死物,换成银子一是可以让军队有充足的银两置换粮草保家卫国,二来兵马司很多兵器早已磨损不堪,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微臣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晏帝大概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长串有道理的话来,都愣住了,眼神变幻莫测,似乎是想看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假。
许世安眸光湛亮的看着晏帝,“至于收受贿赂,臣的确是收了一方砚台。”
话音刚落,他又从朝服宽大的袖笼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方正物体来,“就是这个。”
他拿出来的是个四四方方的砚台,即便隔得很远,依旧能看出上面的洒金纹理,十分好看,晏帝一
眼就能认出来。
这砚台名叫“歙砚”,产自龙源龙尾山,其石质坚致细密,温润如玉,涩不留笔滑不拒墨很是好用。
一般文人墨客以拥有这款歙砚为荣,包括如今闻名天下的画师北禹,万金都没求得一块。
“臣为文官,自当以笔为刀,留下这方砚台是想时时提醒自己,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
他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在场不少文武百官汗颜。
晏帝眼眸沉沉的看着他,话虽然是朝他说的,却能让百官都能听得见。
”大家都看见了吧?众口铄金积毁销金,你们差一点就冤枉了一个好官,许世子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画风陡然一变,现在晏帝信誓旦旦的要为他讨公道了。
公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而言,在场的人包括晏帝,之前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哪个不想把他置于死地,现在认证物证俱在,又说要给他一个公道了。
晏帝这一招着实高啊,表面是安慰,却在无形中又为他树敌了。
要是真心为他好,又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往后但凡
之后有一个官员出事,这笔帐通通会算在他的头上,这算盘打得真精。
许世安眸光缩了缩,嘴角扯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来,“陛下,这都是一场误会,各位大人也是怕微臣犯错,既然是误会,还请陛下不要追究。”
晏帝像是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轻巧的将事情翻篇了,也没有再说话。
其中有个文官模样的人站了出来,像是还不甘心,“许大人,你做的这些,成国公知道吗?”
从官衔等级来区分,成国公是许世安的直接上司,本来事情要偃旗息鼓了,偏偏又旧事重提,熔银可是大罪,就算许世安被原谅了,但是好歹能拉下一个是一个。
满朝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