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这是胡一蝶连续昏迷住院的第3天。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倾泻在大理石地板上,郑小天已经不知道在医院里陪了多久没回家,蜷缩在旁边的一个窄窄的行军床上。
盼儿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手上端着一盆温水,里面泡着一块白毛巾。
她自从来了望京之后,吃胖了不少,力气和身高也见长。
悄悄把水盆放在胡一蝶身旁的小凳子上,她细心地拧干毛巾叠成一个小方块,又爬上床,用小手拿着毛巾在一蝶的脸上温柔地擦拭着。
她记得这张苍白得像墙面一样的脸,曾经那个漂亮的会发光的样子。
那时候,小蝶姐姐是住在她邻居的大姐姐。
小时候,妈妈最喜欢带她去姐姐家串门了,她也喜欢去。
在石头村,没有人比小蝶姐姐对她更好。
小蝶姐姐会给她糖水煮的甜栗子,还带着蜂蜜的清香。
冬天快过年的时候,还会给她一袋子大集上才能买到的玉米软糖,QQ弹弹的,就像小蝶姐姐此时此刻的脸。
脸虽然一直都没有变,但是小蝶姐姐那双明亮的清澈的眼睛却没有了生机,偶尔醒来的时候,也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不认识。
小蝶姐姐多漂亮啊,她希望小蝶姐姐快点醒过来,身上的病快点好起来。
想着想着,她在嘴里轻声哼起了自己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妈妈时常把她抱在怀里,嘴上唱起来的那首英文儿歌。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稚嫩的童声伴随轻柔的擦拭,小姑娘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唤醒大姐姐。
忽然间,病床上,胡一蝶吃力地微微睁开眼,努力聚焦着视线,看着眼前的女孩。
“小蝶姐姐!小蝶姐姐你醒啦!”
盼儿开心得手舞足蹈,跳下了床去隔壁床摇晃郑小天的肩膀:“小天哥哥,你快看,小蝶姐姐醒啦!”
郑小天一个鲤鱼打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和鸡窝头就冲了过来。
一大一小两张脸趴在病床前,眼巴巴地看着胡一蝶转动着眼睛,还口齿清晰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这是在哪儿啊?”
“你认识我是谁吗?”郑小天按捺着激动的心,小心翼翼地问。
“郑小天……”胡一蝶说。
“那我呢?你还认识我嘛小蝶姐姐?”盼儿眨着眼睛问。
“你是……胡盼儿?”胡一蝶有些不确定地说 。
“答对啦答对啦,小蝶姐姐我好想你呀!”盼儿扑到胡一蝶的怀里,小脸蹭着胡一蝶的手。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缠着小蝶姐姐陪她一起玩。
胡一蝶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我的个乖乖,终于清醒了,我得赶紧通知我哥,他得乐疯了。”
郑小天一拍大腿,一溜烟跑出房门,准备打开手机给夏荀打电话,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本尊就在眼前,差点撞上。
“哎呦我去,吓我一跳,哥,跟你说个好消息,一蝶她醒了,也能说话了,也不糊涂了。”
夏荀眼中闪过欣喜:“太好了。”
郑小天高兴之余,才注意到夏荀身后还有一群黑压压的身影。
他有些紧张地问:“哥,他们是谁啊?”
夏荀顿了顿,回头冲着轮椅上的姜润谦说:“一蝶刚醒,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你注意一下。”
姜润谦强撑着身体,尽力让脸上的笑容表现的自然。
轮椅的轮子滚动过漫长的医院走廊,每一步都似乎踏在时间的刀刃上。
和胡一蝶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活得无比痛苦,不仅是因为身体上的痛,更多的是心理上对胡一蝶的担忧。
车祸后清醒的第一天,王医生就告诉他,身上的伤很有可能会导致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那些给许诺胡一蝶的承诺,好像又无法实现了。
他陷入了自卑,深深的自卑。
那个想要逃避现实的想法再一次地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与其无法兑现诺言,还不如从此销声匿迹。
他这个破烂的身体和复杂汹涌的家庭,都会让胡一蝶陪他一起陷入无端的灾难中。
他动了离开胡一蝶的心思,这才让刘向东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胡一蝶回国。
他以为胡一蝶也会知难而退,看到新闻舆论上的巨大压力,也会选择远离风暴的旋涡 。
可是他低估了胡一蝶,低估了她对自己的爱。
是啊,她是那么坚韧不拔的一个小姑娘。
夏荀把病房门推开,盼儿率先惊喜地喊了一声:“夏荀哥哥!你快来看小蝶姐姐!”
胡一蝶顺着她的声音朝着门口看去。
只是一眼,就看到了轮椅上的姜润谦。
他戴着毛线帽子,依稀可以看到鬓角处新剃的头发的青色发茬痕迹。
整个人瘦得厉害,原本深邃的眼睛更加深邃。
她挣扎着要起身:“润谦?是你吗?”
姜润谦赶紧上前,一直到她的床前。
他的目光柔和得像是四月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