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漱玉听得小丫鬟奔来说太太和几位少夫人往屋里来,赶紧起身,由着红袖和两个妹妹服侍着洗脸梳头,只是哭得时辰久了,这会儿红肿的眼皮是盖不住的。
“姐姐,可是要敷粉?”
一个妹妹拿着胭脂盒问道,裴漱玉忽地失了力气,“不必了,在四嫂跟前,我们这些还能争奇斗艳吗?只是不失礼就好。”
何况,她今后亲事也没了,再怎么打扮,也不过是惹人笑话罢了。
说着话呢,外头传来了佩玉锵锵声,由远及近,也听到了母亲说话,“好孩子,你素来想得明白,这样的事儿遇到哪家姑娘身上都是个死结,倒是好生宽慰你妹子几句,莫要让她生了杂念,做了傻事。”
“放心,漱玉妹妹心性坚韧,素来聪慧,好生说几句,她自然就明白了。何况,裴家的姑娘还能担心婚嫁之事儿?自是不愁。”
听到这里,裴漱玉心头酸涩无比。
不是谁都像这四嫂一样,无法无天,堂哥还荣宠不衰,瞧着四堂哥对待她千依百顺,眼里心里,也只有艳羡的份。
隆恩寺里,裴漱玉是看到自家堂哥多么紧张这个嫂子。
怎么到自己这里,竟然就被退亲了……
刚洗干净的泪水,这会儿又湿了眼眸,红袖连忙拿着绢帕给自己姑娘擦拭,“好姑娘,太太和少夫人们来探望你,莫要在哭了。”
话音刚落,齐悦娘与古妙凤已先行踏进院落,齐悦娘看着憔悴失神的裴漱玉,叹一声,“我的好妹子哟,怎地给自己弄成这样?是不是也不曾吃饭的?”
红袖屈膝行礼,“大少夫人有所不知,这七八日以来,我家姑娘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清减了好些。”
古妙凤扶着裴漱玉,招呼其他几个妹妹一起入内,“且放心好了,你四嫂厉害着呢,那些宵小贼子已被她责罚,晚些时候待你四堂兄过来,事情也就解决了。”
“可是——”
裴漱玉歪靠在古妙凤肩头,“嫂子们爱惜我,我是知道的,只是遇到这事儿……”
她看了一眼三个妹妹,“我退亲无碍,可不能影响了几个妹妹。”
齐悦娘笑答,“自是不会,事儿也问清楚了,不怪你那表兄擅自来信说些气话,实在是贼子狡诈,先是去信到你表兄那里杜撰一番,要求你表兄识相的赶紧退亲……”
“这贼子是谁?我与他从不曾认识,为何来害我?”
后面宋观舟扶着梅太太入内,她这腿上板子虽然解下,但忍冬还是担心她行走伤腿,几次三番在旁提醒“少夫人,且是慢些。”
梅太太知道宋观舟今儿才不拄拐,听得丫鬟说来,也不由得放慢脚步。
“可是小心些,再不能伤了,今年你这是流年不利,万事谨慎些。”二人来到裴漱玉房前时,宋观舟并听得这一句。
“漱玉妹妹想岔了,贼子惦记不是因为你不好,反而是因为你太好了。咱裴家有头有脸,自来姑娘的教养都不差,门楣清朗光耀,有些人啊就恨不得能从咱这门缝里找点肉吃。”
裴漱玉循声望去,今儿宋观舟打扮素雅,她头发乌黑浓密,又长又好,寻常时盘到头上,宋观舟只觉得 重,扯得头皮疼。
若不是宴客来着,她都是梳成大辫子落在身后。
今儿齐悦娘来得匆忙,她见事态紧急,也不可能梳妆打扮,就这么素面朝天,拖着大辫子,穿着寻常金丝线滚边浅紫衣物,看上去是随意,可旁人哪里敢小看。
多少次看来,宋观舟也一如既往貌美难书。
只见她面上煮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神采奕奕。
“今儿漱玉多谢二位嫂嫂鼎力相帮。”
裴漱玉到跟前,款款行礼,齐悦娘扶起她,拉到玫瑰椅上落座,“一家人说的什么两家话,妹妹坐下来歇着,你家四嫂子腿脚不好,别让她站着与你说话。”
梅太太也扶着宋观舟坐到对面,古氏带着三个妹妹也坐了下来,“放心就是,全是一场误会,待你大哥回来,往你舅舅去信一问就知。”
裴漱玉面上长叹,失落难掩。
“母亲,既是二表哥执意要退,那就退了吧。”
宋观舟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妹妹多虑,若是这梅家兄弟不作为,才是枉为男子,一路上我听得二婶说来,那梅兄弟性子醇厚,不善言辞,但待漱玉妹妹还算用心。即使如此,因误会而来信,解开就是了。”
裴漱玉低声说道,“嫂子,他这是不信我,既如此,勉强在一起有何益处?到头来也是生了龊语,难以相安无事。”
“嗐!”
宋观舟素手一挥,甚是豪迈。
“事说事,这事儿他做得急切了些,竟是跳过了梅舅舅擅自来信与你说,这点儿回头你放心,梅家舅舅定然要收拾他。只是妹妹也不必过滤,若不在意你,只管禀明高堂说退亲就是,何苦还来信,还叮嘱着只给你。”
都是少男少女谈恋爱而已,宋观舟听完梅太太说完,哭笑不得。
“婚姻大事岂有这么随意,说定就定,说退就退,那父母高堂留有何用?”
裴漱玉这会儿心情也好了些,略微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