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的草棚不大,南北不过七步,东西只有四步,起初还很惬意,到了第三天,习惯了东跑西跑的身体开始发硬,哪哪都不舒服了。栓子还有书可读,赵鹏举则更加难受,浑身上下像长了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更不愿意躺着。
“看你那难受劲,有福都不会享。”栓子嘲笑赵鹏举。
赵鹏举摇头:“狗窝大的地方,你管这叫享福?”
栓子笑笑,躺下准备睡觉。其实被关在狭小空间里,他也难受。
“你能睡到着?”赵鹏举趴在栓子身上。
“睡不着能干啥?”栓子推开赵鹏举。
“说话啊。”赵鹏举无聊的脑袋开始乱想,忽然想到一个会让栓子也感兴趣的问题:“你说安小队还在不在兴隆据点?”
暗夜里,栓子来了劲头,一骨碌坐起来,两眼放光:“它们会不会还偷袭咱们?”
赵鹏举摇头:“不太可能吧?它们都偷袭两次了。”
栓子躺下,过了一会,才说:“真不好说。”
赵鹏举放心地说:“就是来也没事,大队长布置好了警戒。”
栓子不再说话,紧紧握住了手里枪。他俩顿禁闭纯属特殊,不仅允许带着自己的枪,还有子弹、手榴弹。
这不止是两人情况特务,一个是连长,一个是副连长,栓子又爱枪如命。更重要的,李智已做好鬼子随时进山的准备,两人也随时可以从禁闭室出来,指挥特务连战斗。
但栓子躺不下了。他越发地心神不宁,总觉得鬼子已经向山林开进。当然,赵鹏举说的对,李智布置好了警戒,无论鬼子从哪个方向偷袭,都不会成功。何况,李庄住着两个连,西面隔一道山谷的山坡上,还有六连和七连。
但就怕鬼子还有其它阴谋诡计,栓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想找李智报告,但自从李智给他了一记白眼,三天都没见面。李智真的生气了,毫无疑问,栓子也知道又犯了错,但对不起,当时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不跟大队长说了,自己出去溜一圈,天亮前再回来,神不知鬼不觉。栓子爬到赵鹏举耳边,低声说:“放心不下,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赵鹏举问。
“去看看有没有进山的鬼子。”栓子说。
“这还用你操心?”赵鹏举不解,却又拉住栓子:“这是犯错误。”
“怕啥,反正俺以后肯定不是连长了。”
十天前,因为违反纪律,栓子就被免除连长职务。刚恢复连长职务,又违反纪律,连长肯定是当不成了。
赵鹏举沉思片刻:“一起去。”
“你去干啥?”栓子不想让赵鹏举去。
“你去干啥,俺就去干啥。”赵鹏举学着栓子的腔调说。
“你不能去,俺当不成连长了,你还能接着当副连长。”
“你不当连长,俺当副连长也没啥意思。”
“怎么没意思,还有那么多兄弟。”
“那就撒丫子放羊。”
“瞎扯。”说着,栓子要爬出草棚。
赵鹏举拉住栓子:“你让不让我去?那俺可喊了,你也去不成。”
栓子无奈:“真赖皮,走。”
“嘿嘿。”
两人从草棚子下面钻出来,避开看守的战士,向前爬了两步,立即站起来,大摇大摆往村外走。夜色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他俩。快到村口时,两人又猫腰,避开岗哨。驻扎李庄时,两人天天查岗,对明哨暗哨都非常熟悉。
从北面下山,穿过山谷,又爬上坡顶,栓子站住了。
“怎么不走了?”赵鹏举问。
“几点了?”栓子问。
“出来的时候十点多——你有怀表。”赵鹏举早就羡慕栓子的怀表,可打了那么多仗,竟然没再多缴获一块,这还真是怪事。
栓子蹲下,从怀里拿出表,俯身近看,十一点零五分。收好怀表,站起来,却开始了茫然。
担心敌人不仅来偷袭,还会使诈,栓子才偷跑出来。呼吸着山顶冰凉空气,脑子却似乎忽然间的清醒,觉得自己担心只是担心,没必要偷跑出来。
栓子犹豫了,赵鹏举更觉得是瞎胡闹,有些后悔。如果没有敌情,现在是错上加错,那副连长肯定当不上了。
“咱回去吧。”赵鹏举小声说。
栓子却吸了吸鼻子。
“你闻到什么了?”赵鹏举问:“烤兔子?”
“是大猎物的气味。”栓子说。
“装神弄鬼。”赵鹏举又说:“咱们撤吧。”
“不撤,你也不准回去。”栓子好像真的闻到了某种气味。
“好,虽然你肯定当不上连长了,但还是想听你的。”赵鹏举嬉笑。
“表现很好,小鬼。”栓子也嬉笑。
“说谁小鬼?私下里你应该喊我哥。”赵鹏举认真地说。
“必须的。”栓子抽出刺刀,开始从石头缝隙里找枯草。
敌人在这里放过火,但草木不成片,没烧起来,还有很多枯草。
“割草干什么?黑灯瞎火的,又不用做伪装。”赵鹏举觉得栓子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御寒。”栓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