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出门,去帝师府借银子。再怎么着也是他家害了你,不能一点儿补偿也不给吧?”
宋大嫂子,真是久违了!一瞬间,关素衣的思绪便从现在追溯至过去。上辈子她原可以澄清那些污蔑,却没料这位好嫂子竟忽然反口,言之凿凿地说曾亲眼见过她与大师兄厮混。发配沧州后,经由赵望舒自供她才得知,对方竟只是为了区区千两银子就卖掉了大师兄,盖因大师兄私德有亏被革除了功名,她害怕继续跟着他吃苦受罪。
在这世上,不但女怕嫁错郎,郎也怕娶错妇,其代价均十分惨烈。
关素衣推门进去,作揖道,“大师兄,日前连累了你,师妹心中着实难安,特来向你赔罪。吕先生那事你不用介怀,不出两月,谁对谁错自见分晓。”
身穿寒衣,手拿书卷的儒雅男子连忙回礼,“师妹客气了。此处吵闹,咱们进去说话。”他看也不看妻子宋氏,领着师妹往屋内走。
宋氏虽然在家里叫嚣得厉害,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在身穿华服,气质雍容的关家嫡小姐面前根本抬不起头,哪里还敢念叨半个字?她连忙跑去厨房烧水煮茶,心里盼着她能施舍些银两。
关素衣将手里的一箱书籍放置在桌上,笑道,“眼看科举在即,我便整理了一套经史子集送给师兄,但愿师兄此次能够高中,进而大展长才。如今多少人诽你谤你,将来就有多少人羡你嫉你。”
“借师妹吉言。你不必理会宋氏,全当她的话是过耳秋风,听听便罢。我这里没了弟子,正好清静下来钻研学问,备战科举。师妹的书恰好送到我心坎上,正如雪中送炭,解人危困,我却之不恭。”
“师兄客气,日后如有所需,尽管去帝师府找我和爹爹……”关素衣与他长谈了半个多时辰,话题均围绕着这次科举。她虽然记得当年的科举试题,却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能不能考中,且各凭本事。上辈子师兄能高中榜首,这辈子定不会太差。而且如今政局大变,试题或许也会改变,谁又说得准呢?
离开私塾后,她隐约听见宋氏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篱笆传来,“送银两没有?啊呀,怎么只送了几本书?关家小姐竟小气到这个地步!我呸!”
金子愤愤不平地道,“为了顾及你大师兄的脸面,咱们刻意把银子塞在书盒底下,怎么反遭了一顿骂呢?与你那风光霁月的大师兄比起来,宋氏着实不堪!”
“所以这世上大多是巧妇配拙夫或良人配恶妇,难有两全其美之事。”关素衣早已经看淡了。
金子以为她在影射陛下,顿时不敢多言,憋了好一会儿才道,“若夫人的大师兄未曾考中科举,日后还不得继续开私塾?然而有吕先生笔诛墨伐在前,他怕是招不到几个弟子,将来很难过活啊。”
关素衣冷笑起来,“什么当世大儒,名声斐然?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他酗酒成瘾,酒毒早已浸透肝胆,近日来恐有性命之忧。咱们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夫人您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他面色红中带黑,眼珠黄浊凝固,果是肝胆俱衰之兆。想不到夫人您还精通医理。”金子大感佩服。
关素衣的确通晓医理,却并非源于表症才料定吕先生必死,而是经由上辈子的记忆。上一世她将吕先生辞退,这人越发纵酒作乐,还连写了许多伐文污蔑她,最后醉死在路边,却被时人曲解为被她气死,叫她本就黑透的名声又添一笔烂账。
这辈子他爱死不死,全凭天意。
这样想着,关素衣忽然斥道,“你一口一个‘夫人’地叫我,莫非还以为我会嫁给你前主子?日后改叫小姐,否则扣你三年月钱。”
金子哽了哽,只得乖乖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