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不惊人死不休。
长公主的想法和谢老夫人不谋而合。
贞隆帝的心思已昭然若揭,必须得有个定论。
太后只觉自己年迈龙钟出现了幻觉。
她的儿子想抢她外孙儿的未婚妻?
太后怒火中烧,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颤抖的手指直指贞隆帝,愤怒与震惊交织着说“你今天胆敢抢夺外甥的未婚妻,将来就可能像前朝的废帝一样,连儿媳妇也不放过!”
“你是不是想把自己钉死在荒淫无道的耻辱柱上!”
“你不嫌丢人,哀家都嫌丢人。”
贞隆帝辩驳“母后,皇姐信口雌黄。那女子尚待字闺中,绝无婚约加身。”
“否则,朕和母后怎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谢宁瑕明知朕有意让那女子入宫,却一再横加阻拦,乃欺君罔上目无尊长。”
“朕小惩大戒,教教他何为忠君报国!”
形势一而再再而三反转,太后宛如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前后左右不断有触手伸出,拉扯着她。
听了这么久,也气了这么久,偏生还是一头雾水。
“永昭,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侧眸看向长公主“哀家要听实话。”
长公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轻叹一声“母后,关乎灼儿安危,女儿本是不想说的,奈何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万不能让灼儿担了欺君罔上不忠不孝的恶名。”
声音悲凄,既有为人母的慈爱,又有屈从的无奈。
“母亲也知道的,灼儿出生便得高僧批命,命格特殊,为破厄难,五岁稚龄就只身一人入佛寺清修。”
太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哀家清楚此事。”
长公主继续说道:“数月前,那位云游四海、行踪不定的高僧再次现身,他断言灼儿身上的厄运之相死灰复燃,面临天年不永的危险,建议灼儿剃度出家,以此来断绝灾难的根源绝薪止火。”
“灼儿是女儿唯一的儿子,也是忠勇侯府唯一的继承人,我实在难以接受这个建议,于是苦苦追问高僧是否还有其他解决之道。”
“高僧锦囊相赠,锦囊中有张纸条。”
“纸条上留下一个人名和生辰八字,并嘱咐女儿瞒天过海,事以秘成。”
“女儿秘密替灼儿订立婚约,未向外界透露任何风声。”
“母后,女儿隐瞒在先,有错。”
“但请母后体谅女儿的一片慈母之心。”
贞隆帝瞪大双眼,脱口而出“不可能!”
那高僧……
太后闻言,轻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不怪你。”
“哀家不怪你。”
“不虞夭折时,哀家亦恨不得以身替之。”
“为人母,天大地大,儿女的周全最大。”
长公主乖巧道“多谢母后。”
“那陛下呢?”
“陛下富有四海,后宫妃嫔千娇百媚一应俱全,就莫要夺了灼儿的命,断了忠勇侯府的香火了。”
说着说着,长公主蓦地跪伏在地“求陛下体谅。”
太后见不得长公主如此低三下四,怒瞪了贞隆帝一眼“你是臣民仰望敬重的君王,不是荒淫昏庸的色中饿鬼。”
“宫里的妃嫔堪比御花园里千朵万朵压枝低的花朵,你日日翻牌子,两个月都不会重样,何必夺灼儿的未婚妻。”
太后是过来人。
因而,对贞隆帝口中的心头好三字嗤之以鼻。
什么心头好!
纯粹是无稽之谈。
皇帝,只会一时兴起和见色起意。
“母后就这般轻而易举相信了皇姐的一面之词?”
贞隆帝的胸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喉咙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扼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炽热的气息。
前朝后宫,皆在逼迫他退让。
“朕才是一国之君。”
长公主垂下头,敛眉,声音恍惚“我是人,不是禽兽,何至于因一女子咒灼儿天不假年。”
“在皇弟心中,我就如此不堪吗?”
嗯,不是她咒的。
是灼儿自己胡编乱造的。
她只是临时借用,助灼儿心想事成。
贞隆帝有口难言。
想当初,皇姐为了他能入主东宫,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替他排忧解难,替他笼络人心。
经年之后,却在算计他。
“皇姐知道,朕绝无此意,何必说这种话。”
贞隆帝看向长公主的眼神多了些许冷意。
这股寒意似乎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吹散了那些并肩走过的岁月,宛如一场冗长而复杂的梦。它使得原本就日渐淡薄的情谊,彻底消散在了弥漫的雾气之中。
这些年,他给了长公主封地,给了长公主厚赏。
他早就还清了!
长公主状似为没有察觉到贞隆帝话语中的警示意味,她郑重其事地俯身行礼,“感谢陛下体恤。”
“择日不如撞日,恳请母后和陛下为灼儿赐婚,增添喜庆。”
“也愿灼儿得到世间最尊贵之人的庇佑。”
“愿其平安无恙,长寿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