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清冷如雪岭之月的谢灼罕见的愁肠百结。
那厢,顾荣心花怒放,一遍遍回想五载苦难,才勉强将嘴角的笑意压下。
李公公一甩手中拂尘,张开圣旨,视线扫过跪伏在地的汝阳伯府众人,在扫过肩膀轻轻颤抖的顾荣时,稍作停留。
顾大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哭早了。
顾荣:哭?
旋即,朗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恩浩荡,汝阳伯府乃高祖亲封之爵位,本应以身作则,垂范后世。不料汝阳伯私德不修,欺君罔上,隐瞒真相,企图欺瞒圣听。为官者,尸位素餐;为父为夫者,纵容妻女作恶。
朕深恶其罪,依律当严惩不贷。然而,念其祖功勋卓著,特从轻发落,令其罢职去爵,贬为庶民,不累及子孙。
故特此诏书,昭告天下,以儆效尤。钦此。”
“接旨吧。”
汝阳伯只觉晴天霹雳,手指紧紧攥着衣摆,眼睛通红,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预料到陛下可能会发怒,但未曾想到陛下会一言不合便剥夺他的爵位,将他贬为平民。
丑闻闹的再沸沸扬扬,也只是私事。
可大可小。
偏偏陛下动真格了。
“接旨吧。”李公公皱眉,抬高声音。
“臣……”
李公公“依律依礼,该自称草民。”
汝阳伯硬生生咽下嘴里涌出的腥甜,叩首“草民接旨。”
“叩谢陛下隆恩。”
见汝阳伯恭恭敬敬接过圣旨,李公公继续道“陛下怜顾大姑娘年少丧母、顾小公子孱弱多病,迁府劳神费力,故而格外开恩,不予没收此间府邸。”
“顾老爷,这是陛下的恩典。”
汝阳伯惊疑不定,不由得思忖贞隆帝的深意。
“顾老爷,你有一双好儿女啊。”李公公意有所指。
知贞隆帝莫若李公公。
汝阳伯心如擂鼓,眼皮疯狂跳动。
难道,李公公在暗示他,汝阳伯府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契机便是顾荣、顾知姐弟。
倘若当真如此,那他过去种种,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同于汝阳伯的惊疑,顾荣心头一凛甚是骇然。
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怜惜弱小,唯独一国之君,绝无可能。
贞隆帝意欲何为?
她不觉得被贞隆帝记挂是福气。
李公公临走前,又看了顾荣一眼,直看的顾荣心惊肉跳。
这一眼,实在耐人寻味。
就像……
就像她是一件摆在货架上任人挑选的精美物件儿。
顾荣的面色瞬间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如同冬日里初降的雪花。
李公公代表的是贞隆帝,来伯府走一遭,既为宣旨,也是替贞隆帝来瞧瞧她这个物件儿。
“荣荣。”汝阳伯腆着脸凑在顾荣身侧。
顾荣侧眸,寒意森森“父亲就丝毫不关心顾扶曦的下场吗?”
话音落下,转身离去。
“小姐。”青棠看着顾荣煞白的脸色,忧心不已。
顾荣攥着青棠的手腕“吩咐费老伯,套好马车。”
“去佛宁寺。”
她是需要倚仗不假,但从未想过要将自己葬身其中,更不曾想过踏入重重宫墙,仰望四四方方的天。
她要遍寻神医,给小知治病。
她要去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顾荣没有理会府里的兵荒马乱鸡飞狗跳,只是吩咐不言和仆妇们护好小知,便匆匆上了马车,直奔佛宁寺。
思量再三,决定坦言相告的谢灼扑了空。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山峦翠绿,郁郁葱葱。
较之上次,山间春色更添几分浓重。
步步绿,日日喧。
顾荣烦躁的心情在山涧溪流的潺潺声和虫鸣鸟叫声中逐渐平复,思绪也变得清晰通达。
不可急。
不能乱。
汝阳伯府被夺爵,她不再是勋贵官宦之女。
大乾高祖宝训中,明确规定平民百姓之女不在选秀范围,贞隆帝想纳她入宫,便只能另择他法。
别的法子,少了名正言顺的顺理成章,自然也就多了可斡旋的余地。
看来,得去长公主府一趟,探探口风。
最起码,得知悉贞隆帝因何动了纳她入宫的心思。
继而,对症下药。
马车徐徐停下。
佛宁寺。
顾荣上香,添了香油钱,忽然心血来潮,摇动签筒抽出一支签。
东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月半边。
莫道圆时还又缺,须教缺处复重圆。
运气极佳,上上签。
“浮云遮月,不须疑惑。得待云开,自见明月。”
“女施主是求姻缘吗?”解签的老和尚摩挲着竹签,慈祥和蔼。
顾荣嘴角微抽,算姻缘吗?
勉勉强强也算吧。
思及此,顾荣点点头。
老和尚捋着胡须,笑道“女施主,摇得此签,莫问可求否,要问如何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