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明媚而不刺眼,透过庭院中的枝桠,在顾荣身后投射出一幅朦胧的叶影画。
顾荣身着一袭青绿色长裙,肩头绣有精致的海棠花,裙摆上盛开着洁白如雪的梨花,通身散发出最柔和而清新的春日气息。
“既然汝阳伯府的底蕴如此深厚,父亲怎么不为自己谋个实权官位?”
“是父亲一清如水,风清气正,要以身作则为扶景弟弟做表率吗?”
声音清亮亮的,仿佛探出肩头的春花。
可听在汝阳伯耳中,无异于火上加油。
难得大好的心情,再一次被浓厚的阴霾笼罩。
“大早上的,能不能清净些。”
汝阳伯猛然间将筷子重重掷于紫檀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荣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女儿是在夸父亲。”
旋即,她漫不经心地瞥了扶景一眼,轻声问道“扶景弟弟,你不打算向长姐行礼吗?”
“季从嘉季大儒只教书授业不传道育人吗?”
“还是说扶景弟弟的尊卑孝悌,礼仪规矩学到狗肚子里了?”
顾扶景神色自若,起身温声解释“扶景唯恐扰了长姐与父亲叙话。”
随后,郑重作揖“见过长姐。”
顾荣轻笑“扶景弟弟收到扶曦妹妹的家书,便迫不及待星夜兼程归家,姐弟情深,令人感慨。”
“扶景弟弟是想说服父亲把陶姨娘从家庙接回吗?”
顾扶景脸上的笑意一僵,似是没有预料到顾荣会如此直接。
“扶景弟弟怕是要失望了。”顾荣继续道“陛下金口玉言,父亲治家不严纵妻为恶,倘若一时糊涂接回陶氏……”
“我是否感到委屈并不重要,关键在于陛下会如何考虑?陛下是否会认为父亲心怀不满,或者认为父亲抗旨不遵?”
“扶景弟弟,长姐深知你与陶姨娘之间母子情深,但你切不可因一时糊涂,而因小失大。”
“父亲才是汝阳伯府的顶梁柱。”
“顶梁柱折了,汝阳伯府也就沦为废墟了。”
“顾荣,你误会了,扶景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缓急的人。”汝阳伯见不得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陷入囧况,忙不迭出声解围。
“扶景是在说今岁秋闱之事。”
顾荣:抛砖引玉,她懂!
但,她不允许顾扶景引出这块玉。
就在这时,始终垂首沉默的顾扶曦小声啜泣起来。
声音细小而温柔,听来并不让人觉得厌烦。
顾荣厉声打断,先发制人,冷然道“大早上的,能不能清净些。”
“哭什么哭?扶景弟弟归家探亲和秋闱高中的福气都要被你你哭没了!”
“父亲一说扶景弟弟秋闱,你便开始哭。”
“难不成你是能掐算的半仙儿,已经预料到扶景弟弟秋闱会名落孙山,提前哭上一哭?”
“要我说,如若扶景弟弟科考失利,你这一通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晦气的紧。”
一语毕,顾扶曦夺眶而出的眼泪悬在眼角,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是想借机让父亲知道母亲处境何其艰难。
可刚响锣,戏就落幕了。
顾荣根本不给她任何发挥的机会也就罢了,还给她扔来一个天大的黑锅。
汝阳伯看向顾扶曦的眼神也变得不善“扶曦,别哭了。”
被顾荣一搅和,汝阳伯彻底失了继续用膳的心情,挥手让下人撤下早膳,眉头紧皱望着顾荣,疾言厉色道“你过来做甚?”
做顾扶景!
顾荣心中暗道。
“久不见扶景弟弟,心中甚是想念。”
“女儿也知父亲对扶景弟弟寄予厚望,忧心扶景弟弟关心则乱,在陛下心中留下公私不分,是非不明的印象,届时小顶梁柱还未成朝中栋梁,就先生了蛀虫,只能当废柴处理。”
“长姐教训的是。”顾扶景乖巧应道。
汝阳伯也觉顾荣说的有几分道理。
有一说一,顾荣的嘴是贱了些,可脑瓜子也是真的灵光。
顾荣道“所以,扶景弟弟是断不会替陶姨娘求情的,对吗?”
顾扶景垂首,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顾荣在挖坑等着他跳,无论怎样回答,顾荣都有后招等着他。
求情,是不明是非。
不求情,是因锦绣前程视生母苦难若无睹。
沉吟片刻,缓缓道“一切听父亲的安排。”
顾荣嗤笑一声“扶景弟弟还真是天生为官的料。”
“长姐谬赞了。”顾扶景淡声道。
“不是谬赞。”顾荣笑靥如花,声音也甚是明媚清润,可偏生说出的话就是浸着毒含着冰。
“冷心冷情、自私自利、以邻为壑,若此等心性都无法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就有些不正常了。”
“顾荣,休得胡言!”汝阳伯脸色骤变,手中杯盏猛地一掷,那由玉石制成的杯盏撞击地面,碎成碎片。
这些言语,能扼住读书人的命脉,能轻而易举的毁了读书人赖以为生的风骨和清名。
见状,顾扶景不动声色的朝顾扶曦投去一个眼神,示意顾扶曦趁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