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涟漪院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
“香叶,开开门!”石头敲响了门,似是有什么急事。
香叶心底攒着一股怒气,只站在门后,就是不开门:“我家姑娘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石头讪讪一笑,朝着身后的谢轻舟问道:“公子,沈姑娘她不开门。”
谢轻舟先前送张彩怡回府,一路上虽与张彩怡说说笑笑了半晌,但心中总是隐隐不安,只要想到沈昭月那平静如水的目光,陡然就有了些悔意。
他突然想起,沈昭月初到广陵时,并非只有他与沈昭月亲近。只谢府的那些郎君们,不仅对沈昭月好,亦对其他女郎们好。同样的果子,送给了所有人,沈昭月尝上一口,就不吃了。
唯独谢轻舟亲自摘来的杏子,独送给了她一人,沈昭月抱在怀里,满是欢喜,都吃光了。
可沈昭月不知道,那杏子旁人都不愿要,唯独只有沈昭月收了下来。
“香叶,我就与你家姑娘说几句话,几句话就走。”谢轻舟抬手敲了敲门。
香叶却道:“六公子若有话,与我说就成,我自会告诉姑娘。”
可到底要说什么呢?谢轻舟张了张嘴,那些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说他不是故意丢下她?还是说他与张彩怡只是相识一场?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声音:“那我改日再来吧。”
香叶靠近门,听见脚步声渐渐远了,才狠狠将门栓锁好,又朝着门的方向啐了一口,“没良心的。”
水波泛起了涟漪,一轮半月映在池中。
屋内点了烛火,月光透着窗棂照进来,与昏暗中带来了一丝慰藉,沈昭月遥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才发现她竟早已错过了中秋时节。
“姑娘……刚才六公子他……”香叶正要回禀时,沈昭月打断了她的话。
“人月两团圆,今年怕是没机会了。”沈昭月叹了口气,她本以为自己能在广陵成亲,如今却到了京城。
“姑娘莫伤心,六公子他是一时犯了浑,他今日定是知错,才来的。”香叶进了门,宽慰着她。床上的被褥还乱着,香叶走过去拾掇好。
转身时,见自家姑娘光着脚坐在窗户旁边,忍不住说道:“刚刚才泡了脚,姑娘连袜子都不穿,待会儿上床可要冷了。”
京城比起广陵,寒凉许多。纵使被褥暖和,但她们两人都未曾习惯这夜里的温度,每晚都得泡上一刻钟热水暖脚才行。
沈昭月蜷缩起了身子,双膝并拢,将露在外头的脚背藏进了裤腿中。“今年,连螃蟹也没尝到一口。”
广陵盛产螃蟹,沈昭月最是喜欢,即便吃多了胃疼,她都忍不住多尝上几只,尤其咬一口那蟹黄,喝一口石榴汁,那是一个爽口。
香叶不由也砸吧了一下嘴巴,“怪只怪今年事儿多,竟是谁都没想起来。”
并非无人想起,中秋节时,谢九郎还缠着四夫人要吃螃蟹,四夫人心疼他,便另外寻人买了一箩筐回来。只当时谢老夫人病刚好,大房又出了事,谁也不敢此时去庆贺什么团圆了。
想起今日遇见的人与事。
沈昭月怏怏地趴在腿上,朝着香叶问道:“你觉得,那位张姑娘如何?”
香叶将暖袋备好,试了试温度,塞进了沈昭月的脚心处,听到“张姑娘”三个字,脸上全是嫌弃:“什么如何?我瞧她,是一点比不过咱们姑娘。那样貌,不过尔尔罢了。”
如是论样貌,的确鲜少有人能比沈昭月更惊艳。
可若是论别的,她怕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人家了。
香叶自幼与她交好,自然事事都觉得她好。
可美貌,一旦看久了,也就平平无奇了。
沈昭月望着那轮半圆的月亮,她有些,想回广陵了。
“姑娘,可是睡不着?”时辰已经不早了,香叶见她时不时的叹气,看着月亮发呆,便点起了香炉。
仙鹤纹花的鎏金香炉内,一缕缕青烟的缓缓溢出,香气一如梨花开放,淡雅清幽,沁人心脾,松缓了心绪。
“二夫人派人送来的月梨香,说是怕姑娘思家难眠。”香叶将香炉放在床前的小桌上,“姑娘可喜欢?”
“喜欢。”沈昭月深吸了一口,是难得的好香,她一向不喜浓烈的檀香,最爱这种味浅的淡香。“这京城里的东西,果然都是好的。”
烦忧又如何?
到底人已经在京城了。
月下梨花的香气,弥漫的屋内,刚才浮躁的心情,现下舒缓了许多。沈昭月抱起了脚下的暖炉,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香叶,你也去睡吧。”
“好。”香叶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因着点了熏香,她将窗户留了一条缝隙。桌上的烛火已燃了一半,香叶吹熄了蜡烛,才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外头一阵风吹过,香叶不由缩了下脑袋,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去了。
眼皮渐渐沉重,沈昭月抱着被子侧卧在床上,棉被一角掉落在床沿,在朦胧的视线中,她似是见到有人朝她走来,迎着月光,如天上的谪仙。
是梦吗?
谢长翎立于她的床前,将差点儿就掉落的被子,重新给她掖好。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