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干净的碎花被子重新恢复了刚捡到它时脏兮兮的样子,凄惨地躺在污水潭里,被雨水无情的浸泡。
颂寻原先的位置上躺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低头啃着烧鸡,油光满面,手指上的油滴落在他干净的纸箱上,糊成了一团。
颂寻捏紧了拳头,走近站在他面前:“这里是我的位置。”
男人吐了口骨头,视线落在颂寻的细胳膊细腿上,不屑道:“现在是我的了。”
颂寻觉得他实在不讲道理,严肃道:“你还把我被子扔了。”
“扔就扔了,你能怎么样。”男人踹开自己身上的黑色被子,站起身比颂寻壮了两个那么大,“干一架?”
他应该是附近干工地的,一身的腱子肉,个头却不怎么高,但是对比颂寻已经足够了。
在经历小窝被霸占,被子扔污水潭后,再被揍一顿是件非常不划算的事情,颂寻决定冷静些,谨慎往后退了两步。
996嗤笑:“怂就怂呗,找这么多借口干嘛。”
颂寻:“我们应该采纳理智和平解决矛盾的方法。”
一旁的李老头投过来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颂寻表示理解,再怎么样也不能指望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对阵在工地搬砖的壮年男人,那不现实。
颂寻没有离开太远,蹲在了距离天桥两百米处的槐树后,一蹲就是三小时。
996纳闷道:“你在这充当石雕呢。”
蚊子太多,颂寻一巴掌拍自己脸上:“我在寻找理智和平解决矛盾的机会。”
像是看到些什么,他从地上起身,缓过了腿麻的劲后,朝着天桥底下进发。
颂寻趁着男人往外走的功夫,成功摸回老巢,秉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团吧团吧将现在属于那人的纸箱和被子扔进水潭里,和他的碎花被子做邻居。
996:“我当你没脾气呢。”
一个世界不见,它的宿主依旧很怂,不过学会了背地里的反抗,可喜可贺。
颂寻拍了拍手,突然听到李老头在后面疯狂的咳嗽,这位身体从来都健康的很,没有任何感冒支气管肺部疾病。
颂寻拔腿就跑,身后传来男人狂躁愤怒的怒吼。
“我糙你妈的,敢动我东西,小杂种!”
颂寻不敢看后面,埋头往前冲,他还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拼体力简直就是找死,很快就会被追上来。
他调转方向,径直朝着四通八达的麻水巷跑去。
颂寻想着上次迷路的经历,觉得应该对男人一样奏效。
令人失望的是,男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甚至绕了个近路提前围堵。
996觉得之前自己夸早了:“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他都住这附近了,能跟你一样傻到迷路自投罗网吗?”
颂寻急切地喘息着,没空隙说话,男人还在不断叫嚣着要打断他的腿,表情堪称狰狞恐怖,不像是说说的样子。
现在的人太暴躁了,颂寻转头换了个方向跑,无奈体力实在跟不上,他已经开始在思考待会被抓住应该是先护头还是先护腿了。
他抬头观察地形,忽然被前面一个背影吸引,那一刻,不知名的安心感促使他朝着那道背影跑去。
章惟声今天在完成两个高中生家教后,接了个公司临时会议翻译的活,那家公司出手大方,并且双方留了联系方式。
章惟声难得提前回来,买了自己爱吃的大虾,准备回去炒。
脚步不见以往沉重,甚至可以说是悠闲,下一刻,后背一重,被撞的章惟声回头,和身后的人对视上。
不需要多加思考回忆,他对这双眼睛印象深刻。
那天咬了他一口的小偷。
似乎又是惹了什么麻烦,不远处骂骂咧咧的男人目标明确朝着这边过来。
“不是挺能跑吗,我今天让你见识什么叫厉害。”
“你谁?少多管闲事,滚开。”男人一把推开碍事的章惟声,没推动,倒是无意将章惟声手上提着的黑色塑料袋撞到了地上。
男人一脚踹开地上的袋子,顿时活蹦乱跳的大虾从里面甩了出来,有些摔到了路边的水沟里。
“我他妈叫你滚,不然我连你一起——”
“嘭——”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踹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落地声。
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感受到疼痛袭来,他表情愤怒,爬起身挥拳朝着章惟声过去。
章惟声轻易避开拳头,又补了一脚。
从小生活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没有父亲的庇佑,外带一个柔软却漂亮的母亲,章惟声最是知道该用什么震慑,保护自己。
章惟声虽然看着清瘦,可打起架来狠厉冰冷,拳拳到肉,将颂寻看的一愣一愣。
他现在明白过来,章惟声上次对自己简直太手下留情了,那都不能算打架,充其量就是小朋友间过家家扯头花。
男人没占到任何便宜,最后被打服了气,抱头求饶。
章惟声情绪稳定,唯独有些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出端倪,他语气平静:“你把我的虾弄掉了。”
男人没了之前的张狂劲,蹲在地上将章惟声散落的虾重新捡回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