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絮絮听见沉闷的一声,婆母忽然没了声音。
薛行渊也是步子一滞,错愕的回头,看见母亲倒在那里,一动不动,血汨汨的往外流。
二叔母还在不远处,震惊的捂着嘴尖叫。
这声音惊动了还在别院玩耍的薛玉荛姐弟。
“玉荛,是二叔母的声音,她叫的好吓人啊!”
薛玉荛察觉不对,安抚着被吓到的弟弟,“阿文,这个糖人你吃,吃完之前不要出来,好不好?”
薛行文笑了,乐的跳了几下:“好!”
薛玉荛摸了摸弟弟的头,便快步往外走,又隐隐听见二叔母的哭声,不由加快了步子。
等来到前院,她突然停了下来。
薛玉荛看见,哥哥正抱着母亲,身躯微微颤着,二叔母也跪在一旁,用绢布擦着眼泪,冲一旁的奴婢急声道:“快!快去请郎中来!”
李絮絮却茫然无措的站在一旁,摇着头,嘴里碎碎叨叨:“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没站稳!”
薛玉荛猜出发生了什么,猛的扑过去。
“母亲!”
——
郎中从屋里出来,冲二叔母神色晦暗的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二叔母几欲站不稳,口中哭道:“大嫂啊!”
此刻,屋里烛光就要灭掉,薛老夫人的眼里已经快要混沌,茫然失神的看着一双儿女。
她头上的伤太深,哪怕盖着厚厚的一层纱布,也还是往外湮着血。
她握着薛行渊的手,声音虚无:“别让阿文看见……会吓着他的。”
薛玉荛哭着摇头:“母亲,阿文没看见,阿文在吃糖,弟弟很乖的。”
薛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看向薛行渊,终是说:““我……我想见见挽朝,她,她也算是我的女儿。”
薛行渊阖了阖眼,吸了一口气,忍住酸涩感,脸色苍白:“她不会来的,她现在恨透了薛家。”
薛行渊心里痛苦,他知道,林挽朝如今是冷心冷情,只想跟薛家断绝干净,怎么会来见自己的母亲。
薛玉荛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抹掉了眼泪:“母亲,我去找阿姐,她一定会来的!”
“不许去!我说了,她不会来!”
薛行渊忽然厉声制止,他不愿再让自己的妹妹像刚刚自己在林府门前那样,被打击,被奚落,被赶走。
可薛玉荛不听,她已经跑了出去。
天色逐渐暗沉,乌黑的云海四处飘动,雨淅淅沥沥开始下下来。
薛老夫人提着最后一口气想等林挽朝来,忽然又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行渊,别杀李絮絮,她……她有薛家第一个嫡孙,她不能死!”
薛行渊一听到那个名字,恨意就充斥了整个眼睛。
“可她害了您,我一定要让她偿命!”
“老骨头总是要死的,本来就活不了几年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我是见不到了……”薛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后悔娶李絮絮,可我只想我的孙子平安降世,你明白吗?”
薛行渊不说话,把头抵在母亲的手背上,呼吸深重,压抑着就要冲破胸膛的痛苦。
雨水湿透了薛玉荛的衣服,头发也是凌乱狼狈,她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步子也越来越快,整天街上仿佛就她一个人,脸上的雨和眼泪混在一起,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她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到了林府的门口,上了台阶,疲惫的跪倒在门前,使劲的拍着门。
“阿姐!阿姐!”
她的声音被雨水盖过,好像根本听不清。
但正在院子小亭里避着雨修榫卯的十一听见了,他手指一顿,往门口看去,发现门外有人影晃动。
薛行渊还不至于下死手,所以十一也只是受了一些轻伤,刚休息一会儿就不听林挽朝的劝阻跑去研究那些小玩意。
此刻听见声音,十一放下榫卯,撑起伞走过去。
打开门,他看见雨中跪在脚下狼狈不堪的薛玉荛,面色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薛玉荛抬头,看见油纸伞下少年苍白清冷的面容,仿佛不染一丝尘埃,她抓住他的衣角,哀求道:“小郎君,我要见阿姐!我要见林阿姐,帮我通传一声好吗?”
十一冷冷的看着她,神色不变,心里却觉得吵闹。
“她在养伤,概不见人。”
说着,十一就要关门。
薛玉荛用手抵住门,被雨淋着脸色苍白,哀哀哭泣,墨发散在水里,她凄惨的摇着头,:“我只求见阿姐一面,小郎君,求你!”
十一眸色一顿,看她这幅模样,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半年前,江南的府衙拿着一道欲加之罪的抄家令,便将叶家满门全都绑去了菜市口问斩。
在抄家之时,爹爹把私印交给他,又让他躲在桶里,藏到了可以飘到官河上的井里。
问斩那日,雨也是这么大,黑云铺满了整片天,他躲在人群里看父亲母亲人头落地,雨水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红色。
他跪在地上,哭着,却不敢哭出声,只求父亲母亲不要死。
“小郎君!”
十一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