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暗,萧一命沉默地踏过村中那条被杂草吞噬的土路,任由密集的雨点肆意拍打在他的肩头,嗅着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腐朽气息,心中一片茫然。
不多时,他缓缓驻足于一户人家的破败门前。昔日洁白无瑕的院墙现如今已是斑驳陆离,屋顶的瓦片也已脱落了大半,破败不堪。
萧一命默默地跨过院门,穿过院内那片几乎没过膝盖的野草,来到厅堂内,眼前破碎的家具散落一地,墙面摇摇欲坠,每一处,都诉说着衰败与荒芜。
萧一命没由来的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伸出手轻轻搭在那张布满灰尘的餐桌上,昔年桌前的欢声笑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心情愈发沉重和迷茫。
此时,刘照君紧随萧一命步入房间,她轻挥手臂驱散眼前的尘埃,疑惑地询问:“师弟,这里真的是你之前的居所吗?”
萧一命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刘照君的询问置若罔闻,只是喃喃自语:“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照君见状,声音里多了几分关切,“这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房梁都已经被雨水腐蚀了大半,再下两场雨,恐怕就会塌了。”
忽然,萧一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光亮,迅速转身,身形一闪,轻巧地跃过刘照君,向门外疾奔而去。刘照君心中一紧,连忙加快步伐,紧跟在萧一命身后。
行至半途,萧一命途经一条泥泞小巷,不经意间的一次侧目,却如同被雷劈中,整个人僵立当场。刘照君匆匆赶上,察觉到他的异常,连忙询问:“师弟,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一命恍若未闻,目光空洞地凝视着一侧。刘照君顺着他的视线,缓缓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震,永生难忘。
只见一旁空旷之地,排列着两百多座墓碑,整齐而肃穆。在这些墓碑的中心,一座巍峨的巨碑耸立,约莫一丈之宽,三丈之高,气势恢宏。碑前,一束新鲜的白花,是这沉重之地唯一的一抹生机。
巨碑之上,五个大字赫然在目——“半勾村遗址”,字迹苍劲有力,而旁边的一行小字——“天鹰卫,成化一十七年七月初八立”,更是让刘照君心头一紧。
刘照君瞧清楚那行小字之后心头一紧,皱着眉头暗自盘算,如今已是成化一十九年,而石碑所记之日,不正是两年前,她与萧一命初遇的前后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照君轻轻拽住萧一命的衣角,试图拉回他游离的思绪,但萧一命猛地一挣,步伐沉重地迈向墓碑之间,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千斤重。刘照君无声地跟随其后,目光中满是担忧。
萧一命的目光随着身体在墓碑间穿梭,扫过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萧远峰,半勾村的老村长,萧家的老族长,对他多有招抚,他暂居了两年的小院就是萧远峰家的;萧热,一位热心肠的庄稼汉子,时常教他些农作知识,还曾为他说过媒;萧二蛋,与二丫同龄的孩童,经常叫嚣着要夺取二丫武林盟主的宝座......
最终,萧一命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块墓碑上,身体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一般,直挺挺地跪倒在地面上。
碑文上刻着:萧寒,承德三十一年至成化一十七年,享年四十六;叶翠娘,承德三十八年至成化一十七年,享年三十九。
刘照君看着萧一命面前的碑文,心颤不已。山中修行这两年,萧一命无数次提及这两个名字时,从不掩饰神情中的感激之意,直言若不是这两位恩人,他恐怕早已死在山野之中,无法成为她刘照君的师弟。
恰在此时,天际雷鸣轰隆,大雨倾盆而下,无情地砸在萧一命的身上,却似乎无法穿透他内心的悲伤。他浑然未觉,只是痴痴地盯着墓碑,任由泥土与雨水混杂,溅满衣襟。
刘照君见状,心疼不已,快步上前,轻轻地将一把雨伞撑开在他头顶,轻声道:“师弟......”
萧一命猛然一拳重重砸入泥泞的地面,嘶吼着,声音中满是绝望:“哈哈哈哈,修炼?!我究竟修了个什么炼!”
刘照君静静立于一侧,目睹着萧一命的痛苦挣扎,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将手中的雨伞更倾斜于他,为他遮挡住那无情的风雨。
良久,萧一命缓缓抬头,眼中交织着疲惫与无尽的哀伤,背对着刘照君低语:“师姐,你先回去吧,我暂时不能招待你了。”
刘照君闻言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师弟,我是不会走的。此事可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萧一命的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痛苦:“师姐,我求你了,你走吧,跟我沾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以前是酉阳县城、扶摇宗,现在又是半勾村,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又只剩我一个人了。”说这句话时,萧一命的神色悲痛到了极点,面容扭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
这两年的时光里,刘照君首次见到如此绝望的萧一命,心中一阵绞痛。她蹲下身,第一次紧紧握住萧一命的手,“师弟,你还有我,还有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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