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咋办?
陶桂芬定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李长平被她背着,断肢处长时间勒紧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不耐烦地催促着:“愣着干啥,还不快回去?”
陶桂芬结结巴巴道:“长平啊,你妈是不是还在柴房啊?”
“...”李长平霎时沉默了下来,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但没过几秒,他又一脸冷漠:“在不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光在这杵着有啥用?”
“...”
陶桂芬一脸的不情愿,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现在李家能主事儿的全都被抓了,没有人会帮她。
她忍着害怕迅速进了门,又反手关上。
在李长平阴沉沉地逼迫下才慢慢走到了柴房面前。
“...妈?你还在不?”陶桂芬在门口喊了两声,半天都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吱嘎——
推开门,一股作呕的臭味扑面而来。
柴房角落的柱子旁,李婆子倒在地上,双手还被绳子绑着,几乎磨裂的皮肤和四周凌乱的柴垛显示着她生前有过激烈的挣扎。
臭味便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开门,无数苍蝇一惊,飞起在空中盘旋几下又落回了李婆子身上...
“啊!!!”陶桂芬瞬间软了腿,惊恐地叫了一声,径直瘫倒在了地上,都没能顾得上背上的李长平,捂着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李长平原本在她的背上,被她的头挡住了还没看清。
结果下一秒,这死女人就把扔到了地上,两处断肢重重砸在已经踩得夯实的地面,痛得他立马五官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缓了缓,李长平对着院子里大吐的陶桂芬就骂:“艹你爹的,你搞啥...!”
剩下的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在对上李婆子腐烂的半张脸后,直接咽回了肚子。
他瞪大了眼,浑身一抖,两手撑着地迅速往后挪了几大步,退到了门边。
李婆子的死相很恐怖,如果不是那身衣服和捆着的手,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
从滑坡事故发生之后,李婆子就一个人在家,只有陶桂芬有时会回来给她做点馍馍,放盆水在旁边。
但李家出事之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公安那边,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
之前为了李婆子安分一点,他们不仅在柴房放了粪桶,还准备了木板子搭的床啥的。
捆手的绳子也放得比较长,便于她活动。
但是现在,地上的水盆和干粮都吃光了,里面只剩了一点残缺的黑色肉头。
看起来...像是老鼠...
旁边放的粪桶和垮塌的柴垛一起倒在地上,屎尿撒了一地,都快干了。
李婆子便倒在那里,整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尸身上还有不少被啃咬过的痕迹。
李长平只扫了几眼,便也忍不住扭头吐了起来。
就算知道那里面是他的妈,看到这幅情形,他的心中也只剩下了恶心,难过的情绪奇异般地被压了过去。
两人各自缓了好一会儿,李长平受不了屋子里的味道,让陶桂芬把他背走,可她说啥都不敢过去。
骂了好几句,李长平还是只能自己爬出来,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自己的呕吐物。
他死死皱着眉,面上尽是晦暗不明的烦躁。
“拿点钱叫人把妈埋了。”
死了就死了吧,
反正他以后也不能上工,自己都养活不了,还咋养活她?
虽说他心里还是怨恨陶桂芬把他妈一个人扔在家里自生自灭,但今后他还得靠她伺候,不能把事情怪在她头上。
也不能让人知道李婆子是饿死的...
“咱家哪还有钱啊!”陶桂芬哀怨地回了一句。
自从李村长被查了之后,那几千斤粮食都已经被生产队收缴,还有家里、祠堂藏着的钱全都被作为赃款补上了。
不查还不知道,李村长这些年居然存下了两千多块!
陶桂芬想起来心里还一阵不是滋味。
她在李家洗衣做饭,伺候公公婆婆,没吃上几顿肉不说,还把儿子男人全搭上了。
李家偷偷摸摸弄了那么多钱,她都没有享受过,结果现在还要倒贴钱!
李长平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瞪了她一眼:“那是我妈,被你饿死了埋人的钱都舍不得出吗?把给狗蛋存着娶媳妇的钱拿出来!”
李狗蛋进了劳改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以后回来了,他也不想把钱给他娶媳妇了。
要么他自己挣,要么让陶桂芬挣,最好是娶个不要彩礼的,进来跟陶桂芬一起伺候他。
他已经赚不了工分了,那些钱必须给他留着。
李长平早已在心里打好了算盘,陶桂芬不知道他心里想的都是啥,但他说出来的那两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她心寒。
啥叫她把李婆子饿死的?
那是她婆婆不是她亲妈,他们李家一个丈夫一个儿子都没想起来,凭啥要她一个外姓媳妇想起来?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照顾你!李长平,你说话讲点良心吧!”陶桂芬愤愤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