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经验丰富,先洗净了手,不慌不燥地准备药物和用具,然后请沈娴回避。
姑娘便对沈娴道:“爷爷给人治伤时,不允许有人在旁干扰,还请您能够谅解。等爷爷处理完苏大人的伤势后,再请您进来。”
沈娴便与姑娘一起出了房间,坐在门外寸步不离地守着。只要能让苏折好起来,怎样她都行。
姑娘打了水来给沈娴洗掉手上的血迹,看了看沈娴脸上的泪痕,道:“您不用担心,有我爷爷亲自出马,苏大人他没事的。”
沈娴没有反应,姑娘怕她不信,又安慰她道:“我爷爷以前也做了几十年太医,苏大人的医术,都是我爷爷教的。既然我爷爷说是皮外伤,那就是皮外伤,养几天就会没事了。”
沈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洗净了血迹,她也仍觉得手上一片鲜红。
“他会没事的。”沈娴双手捧着额头,喃喃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上苍听。
离苏折在夜梁重伤那一次,已经过去了两三年,可是现在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他们相爱的时间越久,经历得越多,沈娴就越来越无法接受,看见苏折流
血受伤。
她已经很害怕她和他不能在一起了,她又怎么能不恐惧会失去他。她提心吊胆的,恐惧极了。
沈娴真后悔,如果今天没让苏折跟着一起就好了。如果她早一点妥协,早一点把六皇子接进宫,也就不用他亲自来劝她,他也就不会跟她一起。
那样的场景,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去的吧。
如果他不跟着她一起去城门,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或者如果她不只顾着和六皇子逞口舌之快,及时回城的话,也就不会等到城楼上有石头落下来……
许许多多的如果,让沈娴脑海里一团乱麻。
沈娴总想着,当有一天,她可以来保护苏折。可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是在被那个男人给保护着。
为了不让她做一位受世人诟病的女君,他恪守君臣,他甚至连让她想抱一抱他、安慰亲近他的机会都不给。
他的坚守,把他自己都阻挡在外,世间无人能破。
正是这样的苏折,让沈娴悔恨、恐惧,如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倒宁愿被那城楼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给当场砸死。
他把他余生都用来为她着想,可有半分为自己想过?
沈
娴一手扶着额头,额发从指缝里散落,一手痛苦地揪着自己心口的衣襟处。
姑娘问她:“您怎么了?”
她极度压抑着回答:“疼啊,真疼,快要喘不上气了。”
房间里,苏折一直紧闭着双眼,呼吸轻缓,苍白的神色安然。老者给他处理脑后伤势时,道:“可还清醒?”
苏折平淡应道:“嗯,有些头晕。”
老者不难发现他后脑有两道伤痕,一道看得出是曾经留下的旧伤,不由诧异道:“小子,你以前脑部受过创?”
“啊,不小心磕过一下。”
“若只是不小心磕过一下,伤疤哪会这么深。”
苏折淡淡笑了一下,道:“师傅,您小声一些。”
老者知道沈娴在外面,苏折这是不想让她听见。
刚进门时,老者也认出了沈娴,只是如今他隐居世外早已不问前朝往事。但老者还记得,曾经苏折拜在他门下学医时,他曾问苏折,学医为何?
当年老者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令。苏折是他门下学徒资质最甚的,可惜他少了一颗佛陀心。
他从拜在老者门下第一天起,目的就很明确,不是为了悬壶济世,只是为了能
护她一个。
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仍旧初心未变。
老者处理了伤口,给苏折诊了诊脉,严肃道:“把眼睛睁开,我瞧瞧。”
过了一会儿,苏折才缓缓睁开了眼帘,老者见状神色一变,叹息一声。
那双深邃细敛的狭长眼眸,此刻竟浑然充血,不见往日的深邃,而是被一片妖冶的红色所替代。
老者凑近,掀开他的眼皮,细细看他瞳孔里的红血丝,道:“难怪你要一直闭着眼睛。”
苏折或许知道自己这次情况有点糟糕,他不想让沈娴看见。
老者毫不耽搁,立刻着手准备银针。那捻针的手法,与苏折相差无几,苏折应是得了他的真传。
片刻,便有数根银针刺入到苏折头部的穴位中,老者问道:“自上次头部受伤后,可有觉得时常头晕?”
苏折眨了眨红眸,道:“有过。”
老者道:“你脑部的旧伤,想必之前在颅内留了血块。这次脑部再受撞击,新伤牵动旧伤,可能是将那血块给撞散了。”
苏折平平淡淡地问:“会怎样?”
老者看他一眼,道:“会死。”
苏折笑了一下。
老者道:“你还笑得出来,以为
我诓你么,这淤血若是不及时排出,当真会死。”顿了顿又道,“也不能说这次受伤全坏,好坏掺半吧。旧伤淤血被撞散,我可以及时帮你排出,如若新伤没有大碍,也算替你根除了一顽疾,否则往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但我还无法保证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