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冒着酷暑赶回家中时,一家子还在歇息,卫氏坐在前厅绣花,手边还放着一支竹竿,若是有鸟雀来啄谷子,卫氏便会扬起竹竿打过去。
豆豆和梨花也在卫氏凳子旁摇着尾巴,悠闲地睡着午觉,若是察觉到一旁的卫氏起身,两只猫也会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往外看。
若是有鸟雀不走,豆豆和梨花就会匍匐着摸过去,趁着鸟雀不注意一把跳上前去,倒是帮忙吓走了不少好吃的鸟雀。
“嫂子,您没去歇着啊?”
柳幺舅抱着睡着的林秋缘从他们家院里跨过来,正好碰上大着肚子的卫氏在撵鸟雀,周遭也没个旁人,一时也有些诧异。
“我歇过了,横竖睡不着,在这守着鸟雀……秋缘睡着了?这天儿可热惨了,瞧瞧,这一头汗。”
卫氏抓着竹竿又回到凳子上,抿笑答道,瞧着表兄弟抱着侄女,估摸着也是睡着了,探头去看,娃娃一脑门子都是汗。
“可不是?这娃娃嘴巴白,哦哟,不愧是读过书的,好听话一套又一套嘞,好多人来买……嫂子我先抱秋缘进去,我洗把脸来把谷子耙一哈,天热得很,你莫要去动哈……”
柳幺舅抱着林秋缘走到天井的廊下,不忘回头跟表嫂交代着。
卫氏点点头,从头发上将别着的针线摸下,继续手中的绣活。
柳幺舅速度也快,将外甥女抱回床上,见陈思思也热得眉头紧锁,索性给二人摇了半天蒲扇才去后院舀了瓢水猛灌了一大勺,随即又打算舀瓢水洗把脸,水还没上脸呢,瓢就被身后的人给吓掉了。
“你这混小子!你娘跟你讲了无数几遍,热很了不要猛灌水,小心发痧!”
伴随着柳外公的话音一落,柳幺舅手中的瓢也落在地,瓠瓜制成的瓢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滚了好几遭才停住。
“爹……”
“胳膊伸出来……”
柳外公黑着脸,柳幺舅乖乖把胳膊伸出去。
“呸……”
一泡口水吐在柳幺舅的左手肘窝,柳外公将食指和中指弯曲,便开始快速地给儿子揪痧。
柳外公用食指与中指的第二指节对准儿子的肘窝,快速将肘窝的皮肤挟起,随即又松开。一起一落,速度很快,直至被挟处变成紫红色,还充起了血斑才停。
柳幺舅早就痛得龇牙咧嘴地,倒是咬紧牙关不敢哼出一声来。
“换只手……”
柳幺舅老老实实抬起右手胳膊,等右肘窝也变成紫红起了血斑后,柳外公才松开儿子的胳膊。
“这时候才知道痛了?那么大热天,热爆了一样,你还抱着瓢咕噜咕噜喝冷水,这要是一哈热翻过去,你是不是想要你娘的命?饭厅、灶房,哪点没有温水?”
柳外公瞧见幺儿这可怜样,深吸一口气,又长呼一口气,生生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难得说话也软和了几分。
“你娘拗不过你,这个苦是你自己要去吃的,别几天熬不住又抱着你娘的腿哭,当心老子两脚踹你出去。”
柳外公又示意儿子把低头,在他后颈一边揪痧一边说道。
“爹!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跑回来抱着娘哭呢!您是不知道,今儿我们……”
柳幺舅被他爹一松开便抬起头,双眼亮亮地跟他爹讲述今儿的状况。
“就是银钱还没算出来……晚上交给舅舅算,我先前耙谷子去,二表嫂还在那等着呢……”
柳幺舅见他爹开始往廊下走,连忙抬脚跟上。
“老二媳妇,你快回去歇息歇息,天热了,遭不住……”
“姑爷,幺表弟……没事儿,这凉快嘞!风吹过来不热,我这大着肚子,爹娘又不让我去田里帮忙,我就帮着赶下雀儿,耙一哈谷子……不累的。”
卫氏听见柳外公唤她,连忙想起身,柳外公连忙示意她坐下,随即拿起一旁的九尺木耙,戴着草帽脱了鞋踏进谷子里。
柳幺舅也跟在身后拿着扫把,柳外公在前头耙,柳幺舅就在后头扫。
二人人站在谷面上,用耙子一下一下地往前翻,翻好一行再向后退一行,翻过的地方会呈现出一道道优美的金色纹路。
等这块空着的地板又重新晒烫后,二人又将谷子重新摊平,这才算完全地翻了一道谷子。
“亏得咱这院里又烧了陶砖来铺上,晒谷子都方便多了,去年在晒席上面晒,我都被毛刺扎了好几回脚。”
柳幺舅把草帽当做扇子摇着,这未时(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最是毒辣,这才翻了一道谷子,戴了草帽都觉得后颈晒得火辣辣地疼。
柳外公听见儿子的话也不由地点了点头,还好听了自家老婆子的话,院儿里铺路土砖,雨天也没那么脏,晒粮食也方便不说,看着也整洁美观不少。
“那几个娃娃栽的那些花花草草被太阳对着晒,会不会晒蔫儿?”
柳外公抬头晒了一眼院角都垂下头的花草,又抬眼看了一眼毒辣的太阳,也被晃得有些眼花。
“这没事儿,我问过几个娃娃,说能活……实在不行,晚上喊二郎编几个架子给它们搭上……”
卫氏也抬头望了眼墙角,随口答道。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