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禧继续说,“后来我爹就找我呀。哈哈哈哈,听说我娘把他骂的够呛,从屋里到屋外揪着胡子打。我爹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眉眼弯弯,嘴角好看地扬着。青色的狗尾草被她用纤细的手指捏着,摇来又摇去。
齐恕也跟着笑,“他们找到你了?”
“哈!还说我傻,你也糊涂了吧。他们要是没找到我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呢?其实呀,我当时不过是看得入神,一个人跟着舞狮的队伍走了。可是我认得回家的路呀。那时候都七岁……六岁?反正不小。所以我回头找不到我爹的时候就自己回来了。”
说到这儿,崔禧的眼睛闪着光,手舞足蹈地给他比划开来,“你见过舞狮没?那么高一个,还会站起来。前面一个人拿着绣球挥啊挥,大狮子就跟着摇头晃脑,那么大的眼睛眨啊眨,特别好看。你看过没?没有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没有。”齐恕眼含笑意,说话的语气颇有些宠溺。
崔禧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个,反而自在地把手里的狗尾草悠悠抡起一个小圆来,得意地说,“下回我带你去。每年正月十五上午都有舞狮,从
平安街一直游到长乐街。据说别的时间也有,可惜我不知道。”
“唉!我也很久没看过了。自从我走丢了那一回,别说庙会了,就连清明祭祖,我娘也不肯让我出门了。”崔禧托着腮,幽幽叹口气说,“现在倒是随时都能出门了……”
齐恕盯着崔禧毛茸茸的脑袋,问道,“你想再看一次舞狮?”
那是自然,盼了多少年了都。
崔禧转过头,看了看齐恕暖暖的笑脸,突然打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恶寒,连忙跟他说,“你不用考虑了,我肯定不会跟你一起去。”
齐恕脸上的笑立时冻住了。继而嘴角扬了个更大的弧度,皮笑肉不笑发问,“你说什么?”
“呃,”崔禧眼珠子一转,立刻谄媚地晃着脑袋,“哎哟!我这不就是一说嘛。你想啊,你好歹也是王爷,怎么能跟我们这些布衣百姓小丫头什么的一起看舞狮呢?万一那些狮子突然发狂,冲上街乱咬人怎么办?要是咬了我们还好,贱命一条……”崔禧偷偷斜眼看了看齐恕,故意说给他听,“就算不是死在狮子口里,早晚也要死在什么将军呀,皇上呀,或者某个凶残的王爷手里。
”
她在这里借机大倒苦水。
齐恕却半句也没听进去,注意力全在她的前半句,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说什么会咬人?”
“狮子呀!”崔禧鄙夷起来,“亏你还是王爷呢。狮子就是一种毛很长的猛兽,不但会咬人,还会吃人嘞,个子长得比牛还大,叫声像打雷一样。”
“哈哈哈哈!”齐恕大笑起来。
崔禧不解其意,迷惑地眨眨眼,轻哼一声,“莫名其妙。”
“本王府上也有狮子,改天我带你去看。”
“你确定?”崔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张开双臂比划起来,“我说的狮子有这么大呢!”
“对,那么大。”
齐恕目视前方,回忆说,“还有虎,熊,豹。”
“昂。”崔禧嗤之以鼻,“吹牛谁不会,你怎么不说还有凤凰麒麟呢?狮子叫声那么大,我就在府里住着,怎么可能一点都听不到?瞎说。”
“哈哈哈哈。”齐恕又笑起来,笑完了又眯起眼睛试图威胁,“你今天胆子很大。”
崔禧却并不以为意,耸耸肩把狗尾巴草叼进嘴里嚼一嚼说道,“大吗?反正我们现在又不是在王府,真要是把你惹急了,我就跑呗。反
正是在树林,大不了我吃野果子充饥。”
齐恕听了这话居然一点也不气,甚至心情还好的很,也跟她开玩笑,“那,我便放火烧山。”
“我拜神求雨。”
“我悬赏通缉。”
“我乔装易服。”
说完这话崔禧自己先扑哧一声笑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
崔禧赶忙把头低下,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抖着肩膀笑。
侧耳一听,齐恕果然也在小声笑着。
“你别笑了。”崔禧轻拍齐恕的胳膊制止他。
那人却没停。她也莫名地跟着哈哈哈地笑,眼泪都从眼角溢出来,怎么也停不下来。
“别笑了!别笑了!”崔禧好容易停下来喘口气,听见齐恕的笑声居然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不得已捂着笑疼的肚子抱怨,“你别笑了!”
齐恕也停不下来,似乎今天的嘴角抽了筋,自己总是莫名地就要往上翘。
两个人傻笑了好长时间,山里的兔子抻着脑袋好奇地张望了眼,随即撒腿狂奔。
好容易两个人都停下来,崔禧捂着肚子赶紧起身呻吟两声,“哎哟哟,不行了,老腰要断了。”
齐恕把地上祭奠用的食品餐具都装起
来,然后递到崔禧手里,问她说,“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没了没了。”崔禧弓着腰摆摆手,“回家吧回家吧,站不住了。”
可能是今天这一笑排遣了之前积压下来的烦恼,这天晚上崔禧好梦连连。
只不过最后一个梦似乎有点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