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故作轻松地走进去。
时隔数月,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兄长。
如今的重逢,好比当年她从矿洞救出了五哥。
都是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后与亲人团聚。
只是此时的五哥,与当时明显不一样了。
这样的变化,使得白明微更加心痛。
“明微。”
白璟主动开口。
白明微点头:“五哥,我在。”
白璟通红的眼里,满是他隐忍不发的痛楚。
“小斌没了,与我一同出发的护卫,都没了。我不该答应白叔,让小斌参与这次的行动。要是我不点头,小斌就不会死。”
白明微再次点头,她的语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依然很平静,平静到几近冷漠。
“我知道的。”
白璟双手捂住面颊,深吸几口气。
再抬头时,适才那将要决堤的悲伤,却在此时消散无踪。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平静地讲述了事发的经过:“我们遭遇了袭击,但第一波刺客明显不是为了索命而来。”
“当晚出现了一只病鸡,谁也没想到那只病鸡会叫整支小队全军覆没。小斌他太难受了,最后给我留了几句话,便没了气息。”
“至于阿启,阿启是我亲手送走的。他熬不住疫病带来的痛楚与折磨,是我用匕首结束了他的性命。”
“我本该按照原计划带着染病的弟兄继续赶路,如此就算我们会迟一些,但也不至于会被第二波刺客发现……”
“也不至于导致所有人都牺牲殒命——染病的
兄弟葬身火海,活活地被烧死……而随行的暗卫,也在奋战到最后一刻力竭而亡。”
“但是那疫病太可怕了,相处在一起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地感染。”
“如此凶猛的疫病,我不敢轻易挪动,以免把疫病带给本就情势危急的江北,更不能把疫病带到你身边……”
白明微又一次点头:“五哥,我知道的。”
原来被五哥亲手送走的,不是重渊猜测的小斌,而是阿启。
她原以为也是小斌,所以她简直不敢想象,倘若五哥亲手送走小斌,那么五哥心底究竟会背负着怎样的压力。
白璟再度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语仿佛湿透的布裹了泥沙,又涩又重:
“不管当时我决定继续赶路,还是决定停下,我都会背负一身罪孽与愧疚。”
“但是这一次,我既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我会背着这份罪孽走下去,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无能,丢下所有的烂摊子,自私地让你们承担了所有。”
说到这里,白璟的目光透着坚定:“明微,别担心我。”
白明微本来准备了许多话语,想要在适当的时候用来安慰五哥,告诉五哥当时那个进退维谷的场面,的确难以抉择——
选择留下,最后导致所有人牺牲。
选择继续赶路,面对的是疫病扩散的未知结果。
那根本就没有存在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所以五哥的选择,并非是犯下错误,而是那个选择必然会
承受的结果罢了。
她原本想一点点说出来,一句句安慰的。
但很显然,五哥并不需要。
她知道五哥并非悲伤过度强装镇定,她明白五哥这是更稳重了,明白如何从无法更改的悲剧中振作。
但她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很显然,这份成长背后都是血淋淋的代价。
不过她也没有选择揪住这件事不放,而是把情绪埋藏心底,从而继续走下去。
她说:“五哥,江北知州范忠谦贪腐一案,留下很多烂摊子需要收拾,我需要你的帮忙,所以不得已去信玉京,请你过来一趟。”
“我知道这个时候五嫂需要你在身边,但是此事关系到江北的重建,以及今朝醉的存续,要说有人能把它处理得游刃有余,我只信五哥。”
白璟看向白明微,眼神坚定:“明微需要,我便在。”
白明微默契地对那一次刺杀闭口不谈,她立即给白璟安排任务:
“此事涉及的账册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五哥好好休息,明日开始,五哥需要帮忙清账,并且要对因江北天灾只出不进的今朝醉,找到新的生机与财源。”
白璟郑重点头:“此事交给我,你放心。”
白明微颔首:“多谢五哥。”
不是她不体恤五哥此时的心情,而是她清楚,只有五哥在接下来的事件中发挥巨大作用。
那么这些牺牲与苦难,才会是值得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五哥的愧疚心,得到些许宽慰与救赎。
这时
,白璟开口了。
比起陈述那场悲剧,此时的白璟显得更加难以启齿。
他说:“明微,你口覆棉布来见我,想来你应该知道了风军师的事……”
白明微没有做声,静静地看着白璟。
白璟继续开口:“我与染病弟兄同吃同住,但却没有任何染病的迹象,当时我也不清楚我是否感染了。”
“但是风军师他,就在前日开始,他身子便有些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