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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琉国使团和昌王不是一条心,那使臣为了入关,百般讨好李奕,还赠了他一匹好马。”
襄太后略感诧异地暼他一眼,听起来他挺在乎那马。
“但宰辅没来报你,是不是?”
“……”佐雅泽语塞。
尽管在形势逼迫下对新君低头,这班老臣始终怀着异心。佐雅泽一时无解,只得从长计议。
“寿王的担心不无道理,你总不能当真治了昌王的罪。”
佐雅泽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喝茶。
——襄太后一力勾销昌王之罪行,只因她绝不容许后世史书上,以一笔浓墨重彩的“杀父弑君”的污点,为定天一朝作定论吧?
把个先帝塑造成有道之君,大家面上都有光。
不一会儿一盏茶见底,佐雅泽本想续上一杯,被她一记眼神按住了。
“茶为不夜侯,令人少眠,端起来是茶水,恐贪多酿成祸水,须得警醒着些。”襄太后命马靖带人撤下台面上的茶具饮盏,“凡事有度,过则生变。”
“寿王无诏兴兵,视同谋反,如此轻轻揭过,岂非养虎遗患?”他犹有不甘。
“圣上与寿王之间原无大仇,他此番举止有失,不过是想帮昌王出头。
“只要昌王太平无事,寿王那边也就罢了……莫若先安抚诸王,笃亲亲之谊。”
佐雅泽听得直发笑:瞧不出来,他的好哥哥们暗地里卖乖弄巧,打动太后做说客了!
他俩分明大势已去,有何筹码谈条件?
他耐着性子继续听,听她说到“沈王不愿见你们兄弟失和,特意叫使官传了话来”——这又把沈王牵扯进来了。
沈王佐颖比定天帝小九岁,比汉王略小三月,大婚以后移居江外,甚少理会朝中事。
昔年佐雅泽在军中所受俸禄常常不济,盔甲破损没钱修补,坐骑战死买不起新的,完全仰赖襄太后从中牵线,找了沈王资助。
既是藩王之一,唇亡齿寒的道理,沈王怎会不懂?难怪他要力保两位侄儿。
佐雅泽忆及拿人手短的黑历史,最终妥协道:“多谢母后提点。”
“以我愚意,不妨借登极之际赦罪,命作良臣。”
“一切但凭母后做主。”他好言答之。
襄太后见他肯让步,很是欣慰,关切地问起旁的情况:“圣上重返大内,住得可还舒适?”
定天帝新丧未葬,仍停灵常胜殿。考虑到近期兵燹导致库银不丰,新君不喜铺张,另择了一处宫殿,略作整修后将就住下。
“朕刚为寝殿拟了新的名字‘重巽’,母后以为如何?”
“好!‘巽’为‘风’,君子之德,即是风。巽者两重意义,其一,顺也,乃顺成天,无诸蔽障,是为进达之象;其二,入也,无孔不入,卑顺行事,定能风行草偃*。”襄太后和气地夸赞他一番。
其实她也明白,重巽殿经雨辄漏,墙壁欹斜,地砖亦不平稳。这种赶工期下的小修小补,实在是改善有限。
她便借口后宫多处宫宇年久失修,极尽颓落,请大兴工役以复原。
其中最紧要的一处,便是他幼年随葛客妃居住的三花殿。
佐雅泽应允,站起身来。
“圣上日理万机,该回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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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太后亲送他离去,又独自倚在德昌宫门口远眺。
春雨终于歇了,见日之光,天下大明,蓝得无边无际,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
宫令女官葆珠见太后站在风口处,赶紧取来一领深竹月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斗篷,与她穿起。
这当口,许是太后被风迷了眼睛,她朝着虚空里看啊看啊,忽地睫毛轻颤,含住一星泪光。
她依稀是赢了,却也老了。
堂溪氏世代出皇后,只是拜前朝“薰妖之乱”所赐,定天帝格外提防她,几乎不在她的寝宫过夜。偌大的长秋宫,年年不见春。
直到客妃葛矜紫入宫。
那是堂溪襄平生仅见的美人儿,明艳圣洁到了极点,疑似九天神女下凡。
尤其那一双霓族特有的紫眸,顾盼间,教人如堕梦境,非复人间。
葛矜紫出身低贱,又貌美性柔,屡受出身望族的内命妇们鄙夷排挤,少不得由堂溪襄端出中宫的架势,替葛矜紫保驾护航。
定天帝后宫佳丽众多,独她们二人是南人,很快就惺惺相惜,结缘交好。
葛矜紫生下十三皇子晋升至妃位,先帝是第一个去探望的,第二个就是她堂溪襄。
裹在襁褓里的新生儿皱皱巴巴,瞧不出像谁多点儿。堂溪襄小心地抱孩子在胸口,克制不住全身阵阵的颤抖。
她此生无福孕育自个儿的骨肉,却在拥抱好友的儿子入怀过后,也像做了一回母亲。
她参与了他的初生、他的满月,记得他藕节一般圆润的胳膊腿儿,柔软的毛发尚盖不住宽宽的脑门。
好早以前他还穿着裹肚呢,手脚的金铃叮叮当当,时光这么一晃,他就长大了。
回忆掰开来一地零碎,拼凑着远远近近。
纵使洒在衣襟的奶渍被血迹替代,裹肚被披风替代,铃铛被长剑替